昨日晚上夫人回来,同他说完赏花宴上发生的事,继而道:“太子殿下似乎有心想求娶轻轻,我们何必舍珍珠而取鱼目,再给轻轻相看那些不如太子殿下的郎君。”
他道:“古来帝王多薄幸,轻轻怎么能嫁东宫呢。”
“我看太子殿下对轻轻十分疼爱,不是凉薄寡恩的性格,轻轻跟了他,肯定不会受委屈。你不是想着查清阿兄阿嫂的案子,有太子殿下助力,也容易一些。”
“借着轻轻的关系去求太子,岂不是平白让她在殿下面前低了一头。”
“不求,轻轻就能高过他么,除了陛下,谁高得过太子,轻轻不嫁东宫,难道嫁给七皇子做侧室?”
“我……夫人容我想想。”
闻适心中思绪万千,难以抉择,太子殿下当然很好,只是看如今的情形,太子必然登基,皇帝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轻轻这样天真活泼的性格,进了深宫,恐怕
连骨头渣子都留不下。
闻适深深叹了一口气。
同僚笑问道:“鸣值有这么争气的小侄女儿l,当如鸟上青天,叹什么气。”
闻适苦笑着摇头,一抬眼,见到宫道上,陛下近前侍奉的小黄门引着一个青年过来。
青年一身干净的麻布衣裳,松簪挽发,安静走在宫道上,气质如朝雾般清冷淡远。
闻适怔了一怔。
同僚眯着眼睛,道:“看着眼熟。”
“是并州那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姓许名兼字容之。”闻适说。
同僚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正是四年前在医署遴选中舞弊的那一位么,我记得他,哎,世上哪有这么多捷径可走,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想不开,他医术不精,就算进医署当了医官,也混不下去啊。”
闻适道:“他的医术,在昔日明春堂当期排首位,应当不至于在遴选中舞弊。”
同僚诧异地看他一眼:“他的过错是他师父亲自指认的,文医令性格正派,课徒严格,怎么会诬陷好人呢。”
“只是觉得许容之不是这样的人,”闻适说,“他出事的前一年,我夫人身子不好,每回去明春堂请大夫,来的都是他,他在明春堂学医,学得很刻苦,生活也很不容易,但言行举止从来端正清白,我曾经看他可怜,让人多给他诊金,他也从来不收。我想,这样的人或许不会做出那种事。”
今日见到许兼,倒让他想起一些旧事。
许兼下狱前来找过他一次。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青年一身单薄的衣裳站在雪中等他,冷得脸色苍白,浑身僵硬,许兼那年或许只有二十三、或者二十四岁,简而言之,年纪很轻,是个面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的年纪。
他知道许兼是来做什么的,无非是想让他帮忙查一查医署舞弊的案子,还他一个清白,但他那时候刚刚外任回来,正值升迁的关键时候,他什么人都得罪不起,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他没有多少时间,他接受不了再出去外任三年重头来过的代价。
他不打算管这件事。
他把许兼带进府里,给他添了一件衣裳,亲自煮茶倒茶,跟他聊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