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九年元月,北平。
挂着军车牌照的福特汽车稳稳地停在门匾上用金色颜墨写着“宇文府邸”的纯白欧式别墅门口。门口身着戎装的听差见状忙小跑着上前打开车后门。随即,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从车后座钻了出来。
男子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配着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显得身姿挺拔。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深邃而立体。尤其是那对剑眉下的双眸,犹如星辰般璀璨,焕彩夺目。
听差恭敬的打着招呼:“二公子好!”
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侧身从听差身边走过,朝着大门走去。
大门早就豁然打开了,一位已有些年纪的管家模样的老者从门里小跑着跑了过来,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步伐匆忙而又焦急!看到男子慢慢地走来,老者眼里逐渐的泪光闪烁,嘴唇微微颤抖,唤道:“二公子!”
面前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管家,宇文骁也是心情激动不已,垮了一大步上前,伸手就搂住了他,“陶叔,好久不见!”
陶叔伸出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轻轻地拍着宇文骁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样:“是,二公子,是好久了,都六年了!现在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陶叔松开宇文骁,抬起袖子擦着眼角的泪痕,一迭连声的道:“二公子,快,快进来!太太知道你今天会到家,一大早就起来张罗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不,在大厅已经等了好长的时辰了!”指了一边的一位丫鬟,“小翠,快,带二公子去见督军和太太!”一边又指着另一帮伙计道:“你们大家赶快去把二公子的东西搬进去。”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众人或站或坐,气氛有些凝重,督军宇文淮正襟危坐于沙发的主位,脸上表情严肃,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而大太太陶佩琳则坐在他的左手边,仪态端庄,气质高雅,眼中的焦急而又渴盼几乎要溢出来。
两位妾室围坐在另一旁,表情各异,那神情,倒像是不屑。
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份沉寂。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帅气的男人正大步走进门来。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们的心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陶佩琳看着那个这么多年来日思夜想的、器宇轩昂的男子从大门处阔步走来,忽然觉得眼眶里有热热的液体滑了下来,她忙抬手擦去,上前迈了一步,就再也迈不开脚步,只是激动地唤道:“骁儿······”却是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底滚烫的泪珠也是越来越多地顺着眼角滑落。
宇文骁伸手搂住母亲小小的身子,也是热泪盈眶,须臾,才扶正母亲的身子,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滴,唇间扯起一抹笑,故作轻松:“娘,我回来了!”
陶佩琳一把扯过儿子手里的手帕,自己擦拭着眼角,呜咽出声:“死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娘啊?别人家的孩子也是留洋的,却是隔个一二年就能回来一次,你倒好,这都几年了?六年啊!一次都不回来!”
宇文骁自知理亏,“对不起,娘!我知道错了。这几年在国外,骁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娘啊!”说着,不忘朝娘眨了眨眼睛,“而且,娘,我向你保证,我这次回来,以后再也不走了,而后定当侍奉娘左右!”
陶佩琳望着这个已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儿子,心里感慨万千。想起六年前刚送他去法国那会,还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
这六年间,自己每每梦见他,在梦里,却都还是六年前的那副模样。每当午夜梦回,总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想象着儿子如今的模样到天亮,可是再怎么想象,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