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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厚、深沉的古老钟声,从远处传来。
这是大队收工的标志,国家穷,山里更穷。
大河生产大队没有通电,没有广播、喇叭。
社员们上工、下工,都靠以前传下来那口古钟。
黄禾苗在这里待不下去,如听仙乐立刻说:“……三哥,他们下工了,我去做饭。”
“四弟妹记性好点,别让我提醒你,仔细四弟的皮。”沉守军警告了一番,没有盯着她给东西。
“嗯。”黄禾苗倒是不想给,但她不敢阳奉阴违。
三哥去找守国麻烦,她男人知道,是她惹的祸事。
哪怕他们感情再好,也少不了他一顿打。
她男人挨了三哥揍,哪次不是发泄在她身上?
黄禾苗有苦都说不出,沉守国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想传出打媳妇的恶名,打的都是不能见人的地方。
“你还回来干嘛?赶紧给我滚出去,滚回你娘家去。”
“让你抓个小孩,都抓不到。不下地,不上工,一天到晚,除了张嘴吃,你还会做什么?”
“净勾男人的狐狸精……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简直跟猪没什么两样,猪都比你有用。”
“不孝顺的狗东西,生的狗崽子,也不是好东西……”
黄禾苗一进屋,就被许招娣逮着一顿臭骂。
指桑骂槐的话,骂得越来越脏,实在不堪入耳。
沉守军站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嫌弃地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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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太久,确实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痛苦了。
平行世界里,他母亲没有去世。
他父亲没有再娶,也没有早逝。
他和两个哥哥,日子过得比现在好太多。
大队里还是有许招娣,这么个人。
她在死了丈夫后,很快嫁了隔壁建设大队的鳏夫,同他生下两个孩子。
那鳏夫是个屠夫,长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家里不缺肉吃,为人却极为吝啬,脾气也没他父亲好。
她嫁到屠夫家,也像在他家一样。搬空夫家补娘家,屠夫抓到一次打一次。
听说屠夫前面娶的三个老婆,都是被他打死的。
许招娣后来也死在一次家暴中,而屠夫在83年严打时期,被公安逮捕枪毙了。
这一世,他们兄弟三人,截然不同的悲惨遭遇,使沉守军感到非常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