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同时明煦的对话间虽然闭上眼睛,但仍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因而在身前气流陡然变化时,得以成功躲开。
但所有的联系也骤然间被打断,他们原本逐渐清晰起来的通感原来如此脆弱,它纤细如单根蛛丝,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被扯断。
时岑侧身翻滚过半个车厢,与此同时,从腰间摸出枪,将枪口对准偷袭者。
他随即蹙眉,怔愣一瞬。
偷袭者并非巨蚁,或者别的什么西部节肢类昆虫,而是一个人人型的东西。
这东西似乎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它很割裂——下半身穿着佣兵制服,裤子与长靴的尺码都很大,这种尺码的着装,在此次同行者中,只可能属于一个人。
哈文森。
但它的上半身,已经面目全非。
上衣从胸口处被扯碎,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类似静脉曲张的鼓胀痕迹,但再往上走,哈文森属于人类的特征已经彻底消失。
像是有什么生锈的巨斧,将哈文森自胸口处温钝地撕裂,一种墨绿色的液体自断口处流淌出来,夹杂星星点点的白色粉尘。
而再往上,皮肤被撑得很薄,皮下组织完全消失掉了,只余薄薄的一层薄膜状角质层,其中抽动着无数灰白的丝状物,贪婪吞噬着血液与人体组织。
它们中的部分突破皮肤阻碍,在同空气接触的瞬间快速生长,变成一朵朵长柄白顶的真菌。
哈文森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蘑菇培养基。
这些可怖的白蘑菇,似乎还拥有主动进攻的动物性意识。
哈文森的尸体被它们操控着,笨拙地试图扑向时岑——但很遗憾,哈文森的腿部还没彻底被蘑菇淹没,纤细的菌丝无法扯动沉重的骨骼,因而无法成功攀爬入车厢内部。
时岑就立在黑暗中,冷静地观察这具尸体。
更多菌杆自头骨眼窝间生长出来,顶部残存哈文森的脑组织黏液,头部的真菌生长速度尤为夸张,很快,它们就彻底撑开伞盖,无数细密的、肉眼难以看见的孢子顺着风,吹向时岑。
时岑立刻捂住口鼻,他的长靴踏在车厢的金属底部,发出密集的声响,而哈文森的手臂乱舞,甩到车门上,撞击声沉闷,动静成功惊动了相邻车厢的索沛。
索沛打着哈欠出来时,正瞧着时岑蹬着顶部的一簇白蘑菇,成功跃身落地的场景。
“什么鬼。”索沛疑心自己在梦游,他揉了把眼,但眼前混乱的一切都没有消失。
“叫其余人都起来!”时岑翻越躲避的动作很灵活,抽空向索沛丢去一记眼神,“用干毛巾,或者衣物捂住口鼻,避免直接吸入孢子。”
“老大你说这个蘑菇怪在传播孢子?”索沛立刻用衣袖遮住口鼻,他用匕首敲击车门唤醒众人的同时,朝时岑喊道,“这玩意儿什么德行,怎么还偷
人衣服穿啊!()”
你废话太多了。6()”
说话间,时岑已经退至索沛身前,真菌通过菌丝进行的控制行动仍有些生涩,它在惯性的作用下扑空倒地,进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朝时岑袭来。
“这也太抽象了吧!”在蘑菇怪逐渐靠近的过程中,索沛终于认出了属于哈文森的衣裤,但身体上半的状况实在一言难尽,他压下呕吐的冲动,骂了一句脏话。
“老大,他基因链断了?脑子炸开了?那也不该是这种死法啊——更何况现在是旱季,我们人还在西部荒漠,哪里来的蘑菇!”
时岑摁下索沛想要抬举燃烧|弹的胳膊:“别用燃烧|弹,我需要采集样本——哈文森应当死于真菌类体内寄生,这些菌类子实体将他当做营养基,吃了个一干二净。”
就在说话间,哈文森脖颈处猝然冒出一团大型蘑菇,喷射而出的粉尘状孢子,在身后几l人打来的照明灯中清晰可见,带着肉血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