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为官,自有一股威严,不容置喙,说完挥袖走了,令仆役送卫姌离开。
卫姌并未回家,而是临时租了附近一家农户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歇脚休息。惠娘为她铺上被褥,卫姌梳洗散开头发换上单衣躺下。农家房子没有香料,自带一股天然淳朴的味道,略透着土腥味。
卫姌盯着土墙,目光沉蔼,虽然周身酸软,却没能睡着。
惠娘没有离开,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女郎,莫担忧了,小郎君一定会没事的。”
卫姌轻嗯一声,闭上酸涩的眼睛。
她太累了,刚才在河边几乎都要走不动了,可即使这样疲惫,她也无法安心沉睡,一个上午都在半梦半醒之中,意识深处她在等待外面尽快传来找到人的消息,一点轻微的脚步声,或是其他什么声音都能让她立刻醒来。
在这样迷迷糊糊,心里始终绷着根紧弦的情况下,她竟然又梦到了前世,烈火焚烧三元观的后院客房,谢氏家眷惊魂未定地从后院逃出,仆役婢子哭喊纷乱,宝绿仓皇尖利的一声喊,“娘子!”。
卫姌在火光中看见,山下快骑赶至,似乎是谢宣来了。
“女郎。”
卫姌睁开眼。
惠娘担忧地看着她,手摸在她额上,“你怎么梦里说起了胡话,可要找大夫”
卫姌摇头说不用,再休息一下就好,又问梦里她说了些什么。
惠娘脸上愁色更深,“好像说什么来生……小女郎,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来生。”
她对卫姌视如己出,来生这样的说法不吉利,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卫姌安慰她说“梦话而已。”只她心里清楚,来生真的已经到来。
“有消息吗”她将过往抛之脑后,着紧眼前的事。
惠娘摇头,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一夜一日,卫琮毫无音讯。把落水附近的河道全找遍了都没看到人。这还是差使了如此多的人,没有错过县里任何一条河流。她心知希望渺茫,看着卫姌的脸,想着卫琮,心中的悲恸再也忍不住。
卫姌咬了咬牙,从**坐起。
惠娘抹着眼泪问她去哪。
卫姌道:“再去找找。”
惠娘道:“若是小郎君……”
卫姌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惠娘拉住她,给她梳好头发,又从外间拿了热粥来,看着她喝下才放她离开。
河水奔流,不因任何人力而停止,一道道相连,蜿蜒如蛇舞。
卫姌在河边守了三天,卫琮了无音讯。县尉和黄家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只剩下卫家的仆役还在寻找。谁都知道这已经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卫申年纪大了,到第三日双腿肿胀,已是难以行走。卫姌闻讯赶紧去请他回家。
卫申对她道:“我知你兄妹连心,但人力无法抗天,姌儿不见了,你家中还有娘亲需要照料,快些回去吧,多宽慰你娘亲,她如今只有你一个了。”
卫姌闻言心中酸胀,正犹豫是否要告知实情,她是卫姌并非卫琮,话已经到了嘴边,可这一瞬,不知为何,声音并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