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满脸的季通终于叩头到了那树下,抬头嘿嘿一看,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儿坐在石头上。
“给,土地爷吃香火。”
香烛插在树下,季通哐当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杨暮客斜眼看着玉香,“这才出郡城百里,就这番模样。之后我们都这么帮吗?”
玉香摇摇头,“这不就是缘法吗?小姐如今已经入凡,她亦是感同身受。就在方才还抹眼泪使性子。但听我说你去找土地麻烦,将我打发出来安慰你。其实该是你争一口气才对,你上清门修士矫正乾坤的事情我听过不少呢。”
杨暮客长吁一口气,“可这不是你们土着修士的担当吗?”
“修士不涉凡俗,你都知晓。就算长臂管辖,上下沆瀣一气,一道同流合污。又有谁去担当呢?”
“正法教呢?”
“正法教亦是不干涉人道之事,若修士犯戒当依涉外之律,无关宗门只纠个人,且定案须有苦主,须有旁证。”
“若是偌大一个宗门没一个好鸟?”
“那便是惩治那宗门中的每一个人。”
好嘛,大家都相安无事高高挂起,反正这凡人世界自有兴衰。杨暮客也不是不明此理,因为你管得了一时还能管得着一世?这人道之事几十年几百年一个光景,上位者拍着脑袋一个决定,可能导致数千年的秩序分崩离析。但他们还是普通人,你不能以修士的律法去要求他们。
杨暮客默默地叹了口气,“我初闻人道兴盛,入了人世所见如此这般丑陋,总忍不住想若是有天这天下人道皆是如此。那又该当如何?这天道又当如何?”
噗嗤。玉香忍不住笑了,“小小修士总是这般……人道兴盛皆因人杰层出不穷,总有旧貌换新颜。就算人道将亡,天道也不会如何。道元之后,兴许就是我们妖元了呢。”
“你是大修士,你了不起。”杨暮客噘着嘴,“行了,念头通达得多了。都是这西岐国治国无道,狗屁权贵都等死吧!”
此时杨暮客看玉香多少算是顺眼了一些。也没支开她,直接盘膝打坐不言。
两个道人打坐,帐篷安静得很。大树下,季通身上的污泥竟然都被雨水刷得干干净净,只见那坐在石头上的小孩爬下来,又变成了刺猬小心翼翼地爬过来。
它对着打坐的二人不停地磕头。玉香睁开眼摊开手让小刺猬爬上来,捧着它对着它与杨暮客吹了一口气。
入定的杨暮客入梦了。
他站在不远的那棵树下,周围有农人来来往往。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忽然出现,在树底下咯咯地笑着。
“你想听道?”杨暮客背着手,鼻头有些发酸。
小孩两眼天真地看着他,先是迷茫后是欢喜,“想听,想听仙长讲道。”
“我不是仙长,只是一个小道士。”
小孩眨眨眼,“可你那么高,那么大。”
树中诡异的阴影摇动,杨暮客不看,但他心中知晓。好似作弄小东西,他龇着白牙,“你不怕吗?”
小孩摇了摇头,“小九不怕!”
许是这句不怕,给了杨暮客鼓励。他下定了决心,“那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小道士。但我知道很多事情。”
“小九喜欢听故事。”
“喜欢听故事就好,大道太远,说实话我也怕讲不懂。但是我听过一只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