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都尉接过话去:“所以你怕打仗,但因为少将军,你还是陪他来了。”
“什么叫陪啊,少爷身子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上战场!”
顾都尉笑笑不再说话。
小七突然问道:“顾大人,咱们真的没办法了吗?连少爷都没办法了吗?”
顾都尉仰头喝了一口酒,看着天上那轮残月,脑海中回想起白日里楚祯仿若并无剧毒深入骨髓的病容一般,立于战马之上,豪气对阵的模样。
他喉头滚动,终是未答。
天光未亮,敌军出战的号角便响彻整个蛮离荒。
众将士整顿队列时,已见楚祯穿戴好,手持云缨枪立于阵前。
校练场没有了往日众将士操练的声音,几千人站立面对红衣楚祯,默不作声。
尽管再瞒着大家,可士兵手中皆无趁手的兵器,利刃翻卷,枪杆折断,任谁都知,已到了最后时刻。
“将士们!”楚祯提声,“蛮离荒乃我大周重要关卡,守之则守大周,失之则失大周。”
此刻的楚祯,看不见昨夜高热虚弱的模样,他还是那个可以鼓舞所有人士气的少将军。
“我知道你们手中均无可登时斩杀敌人的兵器,我亦知你们心中对栾国铁骑有着深深的恐惧。但身后是我们的故土,是我们誓死也要守护的重要之人。我亦是。”
楚祯言毕,从身后拿出一物,此物一现身,众将士登时瞪大了双眼。
那是只有最得众心的将领才会在危急时刻拿出的,鸣镝。
自古以来,便有鸣镝收兵一说,但它能收兵,亦能指哪打哪。将领射出鸣镝,众将士手中的弓箭会齐齐射向此处。
楚祯:“鸣镝,则听号令。无论此物出现在何处,所有人的箭需得立刻射向那处,即使——是我的身上。”
此话毕,众人大骇。
楚祯有计划,他想了一晚,是珍珑棋局。
以一子的死,换棋局活。
楚祯命众人整兵应敌,转身欲走时,阵列中突然响起一声:“少将军!”
紧接着,众将士齐刷刷喊道:“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无数士兵眼中含泪,他们口中呼喊出的“少将军”,一声胜过一声,在蛮离荒前的峡谷中,回荡不休。
楚祯僵直了身体,望着大家的脸庞,忆起自己十一岁那年,带着敌人贼首的头颅归来时,大家也是如此高呼。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的他来日可期,如今的他,是要带大家走上一条黄泉路。
蛮离荒城门大开,楚家军尽数涌出,楚祯冲在最前面。
临阵前,他吃下了从夏侯虞那里偷来的最后一颗药。
“虞净舟,”楚祯默念道:“我们无缘再见了。”
“啊——”楚祯叫喊着骑马飞驰,冲在最前面。
阿道玑明白这是楚祯最后的挣扎了,并不急于取楚祯性命,甚至不急将楚家军尽数歼灭。
他像猫抓耗子一样,只守不攻,逗着楚家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