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这样暧昧的姿势,天子的目光却不带半分绮念,只如同赏析一朵鲜花或是一件精美的瓷器。
这样的姿势令萧沁瓷难受,也令她难堪,她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让那光滑的玉如意自她脸侧蹭落,但皇帝陡然幽暗的眼神令她暗自心惊,再不敢有旁的动作。
“是,贫道愚钝,没有修道的天资,也不敢说是心诚之人,”萧沁瓷跪得艰难,她答,“但贫道笃信道法自然,既如此,是不是修道之人又有何分别呢?”
皇帝端详她良久,终于将玉如意收回去,置于掌中轻轻摩挲:“萧娘子于道法上竟有这般精妙见解,看来这些年你确实是潜心修道。”
萧沁瓷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不过一家之言,上不得台面,也不及陛下远矣。”
她脸上忽地一热,瞥见皇帝摩挲玉如意的那块正是方才抵在她脸侧的那一面,那玉如意挨了她的脸许久,已被贴得温热,皇帝此时摩挲温玉恰似轻抚萧沁瓷的肌肤,叫她生出许多不自在。
偏偏皇帝似乎并未觉出自己行为的不妥,萧沁瓷只好把诸多纷繁心绪都压下去。
“萧娘子不必妄自菲薄,”皇帝道,“你既不愿便罢了。”
萧沁瓷便又伏下身去:“谢陛下成全。”
“起来吧。”皇帝又道,“你若哪日改了主意朕也是愿意成全你的。”
萧沁瓷一愣,来不及深思天子语中深意便已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见皇帝闭目凝神,眉眼间似有倦意,便垂首静坐不敢再打扰。
今上登基不过两年,勤勉却是有目共睹,不似先帝以政事做儿戏。
萧沁瓷不敢分神,只好凝着眼前一盏琉璃灯,细数灯花跳跃,好在她在清虚观中做惯了此事,倒也不觉难捱。
倘若当年惠安太子不出事,今上早早便登基了。
他是惠安太子的儿子,东宫唯一的嫡子,生来就尊崇无双,得孝宗亲赐名字为赢。
结果惠安太子死得难堪,朝野噤声,不敢议论。东宫一脉就此被厌,李赢也草草封了个郡王被打发去了蒲州。
后来平帝即位,中宫无子。几个已成年的皇子争权夺利得厉害,弑君谋逆之举并不鲜见。
君弱子强是祸端之始,先帝再不信任自己的儿子,便想起几位素有清名的李氏宗亲,把连带今上在内的几位郡王都召回了长安。他在数年时间里拉拢朝臣、经营权势,表面上却仍是那个不沾是非的修道之人。
御辇稳重,行进中如履平地,不知过了多久,帐外梁安轻声道:“陛下,清虚观到了。”
皇帝仍以手撑额,不见动静,似是睡熟了。
梁安不闻帐中声响,唤过那一声后竟也安静下去。
萧沁瓷却坐立难安,未向天子告退,她不敢擅自离去,但若要她惊醒天子,她却又怕雷霆之怒。
她一时竟暗暗期盼帐外的梁安再度出声,但御辇停下之后帐外便迅速安静下去了。
萧沁瓷等了一会儿,见天子端坐于上,眉眼不动,又担心帐内久无动静会引外面宫人猜忌,只好侧身轻轻撩起锦帐,循着梁安方才说话的方位看去:“梁总管,陛下睡熟了,我可否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