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辰的出现搅乱了原本沈建安的全部计划。
自打孙家要搬到京都的消息传来,沈建安无日无之得觉得惊慌与惴惴不安。不为其他,当初孙婧难产早逝一事,表面上孙家没有追究,沈府也能安生平稳地立足在这个世家林立的名利场。可沈建安心里清楚,新仇旧怨难保哪一日被他们翻出来。
以孙家的实力,若真的有心要追究,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思来想去,他索性豁了出去,试图放低姿态地俯首做小,希望孙家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至于刁难自己。可没成想世事就是这么不凑巧,沈顾春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殒命。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会遇见非议与冷眼,可真得进了孙府,跪在堂前的那一刻,才知道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沈建安那脆弱而自以为是的尊严,在这个百年兴盛的世家面前碎如齑粉。原本他就已然汗如雨下,可沈御辰的慷慨陈词就如同烈火烹油,沈建安恨不能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事已至此,沈建安是没什么颜面久留,匆匆告辞后便逃也似的夹着尾巴跑了。
曲封没想到,他这位形同虚设的岳丈脚底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不消片刻便无影无踪。他心里不禁恨得牙痒痒,说好互相帮衬,无论如何对付过去再说,却没想到沈建安遇上事情一声招呼都不打,丢下曲封一人成为众人的焦点。
沈御辰规矩道:“晚生唐突冒昧,实在有失礼数,任凭各位长辈处置。”
他的这番谈吐做派莫名引得众人平添几分好感,对着沈御辰的态度自然不与沈建安一般厌恶。
孙晋良见状,替他补了几句道:“你年纪尚轻,处事难免有些不妥帖,日后还是要多向人请教。我这几位兄弟虽称不上翘楚,却也各有独到之处,你可以多走动。尤其是你的年岁与晋志相近,同龄人之间应当多交流。”
言语之间,虽带有兄长的责备,实际上却是对他的认可。说是让沈御辰与孙家这些少年英才多往来,其实也是默许了他自由出入孙家。起码在孙晋良看来,这是个他日可造之才。
沈御辰的思考方式却直接得多,是非黑白在他的心目之中就是不可撼动的金科玉律,对错便是衡量事物边界的法则。他略微思索之后,深感孙晋良所言极为公允,于是抱拳施礼以表感谢。
望着沈御辰昂藏离开的背影,沈亦清愈发觉得这个孩子与他的母亲和姐妹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转瞬间,她的视线便转移回到曲封身上。
她略微顿了顿,说道:“对了,不知外祖母是否收到孙儿之前寄的信函?”
孙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孝心和道义是极好的,我与老爷商量过了,就按照你的法子来。”
沈亦清道:“是,那我回去之后就依照您的意思处置。其实箱子里的东西纹丝未动,都是之前封装好的,到时候原样送进宫中也方便。不过我想要不还是先送还到孙府,以孙府的名义会更好些。”
孙老夫人笑着说道:“你们听见没,她都想得这么细致了。还是荣远侯府有福气,把咱们府里这么精妙的丫头娶回去了。”
她正对着林慧玲与任氏说着,二人笑意晏晏,赞同地附和着。
随即,孙老夫人看着燕云易道:“你回去和你祖母说,这两日我寻个机会去登门拜访她,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还是不是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性格。”
燕云易微微颔首,恭敬道:“是。”
沈亦清无暇顾及钟隐与乔芸之间的关系,虽然明面上带着看不出破绽的笑意,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将袖中一直攥着的那封信交出去。
好巧不巧,曲封挑了这么个时机,试图附和道:“我好像也听祖母说过,孙老夫人是京都人,不知早年间你们是不是也曾相交过?”
钟隐闻言,只是淡淡地笑笑,并不做声。
瞧得出来是不愿意搭理曲封,可总不至于公然落一个晚辈的面子,于是林慧玲故作缓和道:“老夫人离开京都也已经三十余载,有些细节想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曲封赶忙拭了拭自己额头的汗水,悻悻然地笑了笑:“是是是。”
趁着这个空档,沈亦清赶忙见缝插针地说道:“外祖母,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事想要禀报。不久前我自作主张收了封信函,拆开内容才发现这封信似乎应该是写给您和外祖父的,还请您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