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已经被辒辌车中所载的棺木与香料的气味给腌制入味了。
而接连两个晚上不曾好眠,也让他的精神着实不佳。
若真是这个样子去谈生意,只怕是要让人小看的,也容易言语失当。
所以自然得休息后捯饬个体面些的样子。
旁人可以笑,乔琰却不能在此时因为杨修的表现笑出来,她从容回道:“出轵关陉后,队伍本就要稍作修整,此事你纵然不说我也不会忘记。”
杨修松了口气,“那好,等到太原,我便替乔侯去做成这个买卖。”
让他松了口气的何止是可以有机会在队伍中留下,还有他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跟随着队伍行动了。
他转身朝着乔玄那辒辌车行了个大礼,以示告罪后,转而坐在了这驾车人的旁边。
而后众人便见他抱着重新收拾起来的包裹,靠着车厢,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摆着就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采购得这一批粟米,还得是以相对低廉的价格。
程立朝着他看了一眼,朝着乔琰问道:“乔侯何以觉得这孩子能做成这件事?”
乔琰回道:“杨修此人能得许劭评价为捷对之才,也确实是有些急智在的。”
程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面有些有趣。
在乔琰提及杨修有急智的时候,她分明不像是在评价同龄人的口吻,反而像是在以一个长辈或者说是上官的口气在评价晚辈下属,然而事实上,这两人的年纪也不过是相差一岁而已。
不过这种事情多见两次也就适应了,谁让他之前也见过她教导徐福。
现在显然也不是在意此事的时候。
他又问道:“说来,倘若是让乔侯自己去做这件事,会以何种方式来降低这粟米的价格,得到一个更满意的收获?”
乔琰笑道:“我考校杨修,现在倒是轮到仲德先生来考校我了?”
见程立不置可否地回以一笑,乔琰说道:“去压低现有物价这等事情,在去岁还有过旱灾、存粮不易的情况下,即便我确有所需要,也着实做不出来。”
这倒是和良心不良心的没什么关系,而是她刚来到并州,总得开一个好头。
这世上多的是上行下效之事,她实在不能一上来就留了个钻空子的风格。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么这样一来,就最好是从粟米的来源来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零散从当地的农户那里收米,或许价格会低一些,但乔琰带在身边的是黄金而不是铜钱,要兑换开来就需要一个过程,更别说是在收货过程中的人力和时间成本。
这也等同于是在和当地的有些人争抢生意,无疑是个得罪人的事情。
若是钱花在了刀刃上,却也惹出了其他麻烦,那便多少有些不美了。
程立显然也很认同她的这个想法,问道:“以乔侯看来,从何处去寻一来源?”
乔琰打量了他的脸色后说道:“我看仲德先生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在这相顾之间以口型比划出了一个字来。
这个无声的答案是——
酒。
杨修也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