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看向江庭,“敢问江大人是哪里来的人手,还能忙里偷闲地在太原府修一个工匠寺呢?”
江庭额间渗出细汗,一时未答。
苏晋抬手一揖:“陛下,由此可见,江侍郎所言有假。”
她说着,又道,“陛下,臣已从工部郎中孙印德出取了实证,证明户部拨下的十万两……”
“父皇——”
还不等苏晋说完,三王朱稽佑忽然往殿上一跪,愧然道:“父皇,这该怪儿臣。儿臣见这几年父皇久病,日夜企盼着能早日修好寺庙为父皇祈福,可惜进度实在太慢。今年年初,儿臣与工部相商,私自将这十万两白银扣下,许诺工匠们若能赶在明年入秋前将寺庙建好,便分发赏银,以资鼓励。此法甚是有效,这几月的进度竟比之前快了许多。”
朱稽佑虽是个蠢货,却在敛财与好色两道之上精益求精。
他早有准备,自怀里摸出一本账册呈上:“这便是那十万两白银的去向,儿臣分毫未取,请父皇过目。”
他一双细眼低垂,露出神伤之色:“儿臣到底做了欺瞒父皇之事,日日不能安宁,一直揣着这本账册,本想等寺庙建成,父皇身体有所好转才来请罪,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景元帝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他兵马中原,坐拥江山近三十年,此间真相为何,不是瞧不出的。
朱稽佑这一番声色俱佳的求情,实际是立着“孝”字牌坊,请他从轻责罚,若换作从前,他定然严惩不贷,而今他是真的老了,不知还有几个月可活。
他嗜血好杀,那是对着外人,但殿中跪着的,到底是他的儿子。
这时,苏晋问道:“敢问三殿下,这皇家寺庙,是由谁监管修建的?”
朱稽佑没理她。
马砦道:“是本官。”
苏晋又道:“那么马侍郎一定对修筑殿宇庙阁很了解了。”
马砦冷哼一声:“定然不会让苏御史失望。”
苏晋道:“所取梁木为何?”
马砦道:“皇家寺庙所取梁木,自然是云贵山中最好的柏木。”
苏晋道:“不对,本官已查明,那殿阁正殿偏殿的梁木都是自海上运来的乌木。”
她又问:“大殿规格几何?”
马砦道:“庙宇规格大小不一,苏御史这话本官如何作答?”
苏晋道:“庙宇规格虽不一,但此庙建在山西大同府,三殿下乃此地藩王,为何拒本官所查,这庙建得比三殿下的府邸还大?”
马砦哑口无言。
苏晋再问:“本官着令人查过,此庙后殿前有一莲池,池中供着一金身佛像,三殿下日日去拜,你可知那佛像值多少银子?”
马砦耻笑一声:“苏御史这话甚么意思?难道那修筑佛像的银两,也要当作是铺张的贪墨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