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珒整个的冻在原地,他的喉结很艰涩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始终落在小男孩身上,水蓝色的棉袄,圆圆的脑袋上罩着虎头帽,那眼睛也像虎头帽上的老虎眼睛一般睁得滚圆。
阿桃忍不住弯腰对桐秋笑道:“孙少爷快看,那是谁?”
桐秋抬起头来,不认识,茫然地看着他。
王妈也跟着笑道:“孙少爷,那是爸爸嘞。”
爸爸?桐秋扭头寻找,满脸失落。
阿桃笑出了声,“爸爸不就在哪儿嘛!孙少爷,你看,那儿!”
桐秋摇头,“他不是爸爸。”
王妈戳了戳阿桃的胳膊肘,小声道:“去给大少爷拿份报纸来,孙少爷认报纸嘞!”
阿桃虽疑惑,也还是照做拿了份报纸递过去,果真桐秋顿时改口喊“爸爸。”
越珒哭笑不得道:“桐秋难不成认报纸当是爸爸吗?”
王妈讪笑着将其中原委简单说了一遍。
越珒点着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接着抬头望了望楼上的几扇窗户,问:“他们人呢?”
阿桃偷笑道:“大少爷是想问大少奶奶人在哪个屋里头吧,偏还要问他们。”
越珒竟微微红了耳朵,赶忙用拳头遮唇连咳了两声。
王妈不敢揶揄,直接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道:“都在二太太屋里叙旧呢,二太太先见过孙少爷,高兴得不了,欢欢喜喜看了一会儿,又怕把病气过给孩子,这才叫我们带着出来玩呢。”
越珒一只手抱着桐秋,一只手牵过杪悦,迈开腿道:“进屋玩吧。”
阿桃望着他上台阶的背影有些动容,四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少爷笑,倒仿佛是沐浴了严冬里的阳光一般,那一身的寒气驱散了大半。
朱丹恰巧下楼,见了他抱着孩子难免一怔,刚刚收干的泪珠又在眼眶打转,远远地问桐秋,“叫过爸爸了没”
越珒连忙道:“叫过了,非得拿着报纸才肯认我呢,我正寻思着怎么将报纸缝在身上才好。”
朱丹嗤地笑道:“你来,我替你缝在胸口!”
他便嬉笑着跟她上了楼,王妈却在一旁念叨:“太太方才就着一碗排骨粥吃了药,那要一吃就犯困,现在已经睡下了。今日太太见了少奶奶和孙少爷别提多高兴了,吓,竟有精神讲那么多的话,平日里说上两三句便要嫌我们烦的,二太太躺下了还交代,叫我们今晚用心做一桌团圆饭嘞,务必将各位太太小姐少奶少爷欢喜吃的菜通通做一遍,只怕为难我们做个满汉全席哩。”
越珒一双眼睛只钉在自己老婆孩子身上,根本无心听旁人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小杏识趣地拉住王妈道:“咱们也快走吧,别碍着大少爷一家三口团聚!”
朱丹道:“你们要走就走,说这话臊谁呢!”
佣人嬉笑着推搡着退了出去,轻轻将门严严实实带上,朱丹起身在房内故地重游了一圈,诧异道:“这个家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昂首见到自己多年以前信笔涂鸦的狗被他用画框裱着挂在窗边,不禁咬了舌头,难为情道:“你也真是,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还留着,留着就留着,偏还挂到这么显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