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吃过亏的人,心里长了教训,体会过代价惨重,再不会上第二次当。
不过,谈婚论嫁这种事,似乎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苏锦书的心情沉了下去。
只听舅母又说道:“你的身世格外不同,你父母是做那种生意的,邻里八乡都是知根底的人,多少有点忌讳……”
苏锦书的爹娘生前是开棺材铺的。
可也不仅仅是卖棺材。
他们家之所以能攒下一笔不菲的家产,皆因苏锦书的娘有一手绝活——能穿针引线,让逝者体面。
经常有达官贵人或者江湖豪侠带着一些不成样子的亲人,以千金相请。
她娘也足够有本事,能端得起这碗饭,那些送来的“人”哪怕是被剁成八块,尸首分家,她也能给拼在一起,缝缝补补,恢复如初。
说来可笑,舅母嫌她爹娘的生意晦气,可用着她家的钱倒是心安理得。
“嫁得近些远些都没关系,舅母一定给你办得体面风光。进了别家的门,就是别家的人了,一辈子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苏锦书听到这,猛地悟了。
舅母这是想把她甩得远远的,此生再也不相见,无瓜葛。
苏锦书看了她一眼,道:“我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知舅母打算如何置办我的嫁妆?”
舅母一抿嘴,深吸了口气,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何故又咽回去了。
苏锦书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倔强纯粹。
舅母每次对上这双眼睛,总感觉莫名心慌气短,再一想到她爹娘做的那种生意,两个有损阴德的人生下的怪胎,恐命里就带着不祥,于是更生厌了。她压下心里的不适,皱眉道:“你这孩子,嫁妆的事有舅母替你操办,你……”
“不劳舅母替我操办。”苏锦书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舅母一愣:“什么?”
苏锦书一只手藏在裙子下面,把面料揉皱了一团。她说:“我娘亲生前给我准备了很多首饰,当年那一场大火虽然惨烈,但人们常说真金不怕火炼,我想……也许可以回去再找找。”
舅母:“真的?”
苏锦书道:“真的,我记得有一对龙凤钗衔珍珠,还有一只缠金的玫瑰花枝……”
这不是谎话。
自从苏锦书出生,每年生日娘亲都会找最好的工匠,打一套非常华贵的头面送给她,等将来出嫁的时候,当做嫁妆。
苏锦书六岁时,已经攒了六个小匣子。
金玉皆不畏火,那些东西应当不会被毁。可是那些东西埋葬在火场中,一直没有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