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暗下来了,不闻寒鸦几声,但见暗云已逐流去,晴夜当空,得安营扎寨了。他背后有数名兵士在埋头忙碌着,可依旧很空。
“小点声,监军方才出来了,这会儿没准能听见。”有人提醒道。
司马厝轻笑了声,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干粮——五合面粉做成的香油蒸饼,“天虽是黑了,但还有的是路要走。”
“少说多做,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务必要渡过河。”
担忧他是茶饭不思,众人纷纷劝道。
“总兵,刚烤好的鸟肉,快来尝些。逮着个肥鸟不容易,总兵忙前忙后最是该先享用。”褚广谏等人聚拢在火堆周边,数只连皮都被烧得红扑扑的大骨架子鸟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儿。
“就是,这一路带着个累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敢情还当这是他的东厂呢?”
有人酸溜溜地道,这话一出口便激起了众愤。
倒也可行,贺凛迅速反应过来,领命布置下去。
行军尚且如此,到了边关方是真正掀开帷幕,何以歇得?
褚广谏等人怔了怔,颇有些动容,再看向手里的鸟肉时竟也生出了些许鄙弃之意。
稍微有血性一点的将士大多都对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宦官监军有些不满,一不会行兵打仗,二不会探机决断,要来何用?更何况是这么个玩弄权术,逼得他们总兵屈辱低头的卑劣小人。
“我呸!也就在澧都跟着魏狗作威作福,也亏得他有些自知之明,没事不出来显摆,天天躲着跟见不得人似的,不然咱哥们几个非得趁着这天高皇帝远的,给他点颜色瞧瞧……”褚广谏也怨道。
“也快要到达济州了,前边消息说那狗娘养的羌军竟想出些阴损招,存心在那耗着。但既是如此,料想关城也还能撑几日,方啸行总也还有些能耐。”
“唉,我等夙兴夜寐,恐也就那位监军大人最是逍遥自在。”
——
破冰的湍流激荡过山石之时,响声共振,那双白色帕子被浸了进去,颜色便变深了,称得那双修长的手愈发的苍白。
云卿安踩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块之上,身形几近都被笼进薄暮里,却又似翩然独立。他将帕子收回攥紧在手,那丝丝缕缕的凉意便自手心不断扩散。····忽然间“咚”的一声,一块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石子砸到了水面中,溅得冷水与碎冰齐飞,也落到了云卿安的身上。
他忙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视线有些发黑。
“监军小心啊,别掉水里了。”
司马厝负手在后,缓缓靠近,仿佛那块石子不是他扔出去的一般。
“因着这河径陡峭而水急量冲,现下将冻未冻的湍流最是危险,若要过去少不得费一番心思。侯爷不愁吗?”云卿安回头望着这罪魁祸首,脸上并没有恼色,反而像是带了关切。
“我愁啊,监军能排忧解难吗?”司马厝看着河对岸,道。
“你不是有主意了吗,又有何需要我的?”云卿安敛了神色,低头时往后退了一步。
司马厝却在这时恰好也往后退了一步,偏头瞧着他,一脸认真地道:“恐衣甲不够,劳监军舍己为人去垫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