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几十年起的高楼转瞬在面前倾塌,邱韦简直气得心肝肺都在颤抖,转眼又见这群不成器的废物子孙,更是血气上涌,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头,又砸了一个茶杯,指着他骂说:“目光短浅!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今日之事不成,我们邱家所有人都得去见阎王,一个都跑不了!”
“可是——”
邱明被他扔下的茶杯砸中前额,身体晃了两晃才捂住头,还想焦急分辨几句,就见邱韦负着手,浑黄的眼珠里带着大片狰狞的血丝,神经质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无知小辈,你懂什么!”
“只差最后一步了,一定还有破局的办法。”
他重复道,“我先前写信给交州郡守,他说会派兵相助,从交州到上京只需要一个月,只要能坚持过这一个月,这天下还是我的……是我的……!”
邱明此前从未见过他出现如此情态,一时被呆呆吓住,过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赶紧上前扶他:“父亲!你说什么呢,如今的形势怎么可能撑得过一个月!”
然而邱韦仿佛陷到了某个经久的执念里,布满丘壑的面容紧皱在一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低声说:“借兵……对,我能再去借兵,太子带回上京的只有十万人,不足为惧,只要我能……”
邱明看着他这番油盐不进的模样,正要狠下心肠,直接打破他的妄想,忽然听书房门“砰”一声被大力推开,邱家的府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都吓得变了调:“不好了,大人!”
“太、太子的人已经找到了这处宅院,外头全是他们的精兵!”
这个消息一出,如同惊雷在室内轰然炸响,邱韦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身体,一头载倒下去:“……什么?”
“还、还有。”
府兵跪在地上,脊背抖若筛糠,害怕道,“他们从墙外扔进来两个血淋淋的木匣,一个装着一条手臂,另一个装着……一个头,说是魏王殿下和二公子的……”
“还说,如果再负隅顽抗,所有人的下场都和他们一样……”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骤闻小儿子的死讯,邱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人!”
“邱大人!”
在满屋扶人的扶人,喊大夫的喊大夫的兵荒马乱中,府兵重重把头磕在地面,嗓音颤抖地说出了最后一个消息——
“方才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信,说、说孟重云带着麾下的亲卫,已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便可抵达上京!”
……
数不尽的打击之下,邱韦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是如何扶住桌案,又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的。
他的嘴唇颓然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字音,耳旁嘤嘤嗡嗡,全是哭声和因焦急而拔高的吵嚷声。
有人看到了未来的命运,绝望跪在地上,捂脸痛哭不止,还有人心存最后的希望,哀声乞求他想想办法。
都到了这时候了,哪有什么办法。
邱韦麻木地心想。
完了,全完了。
……
不知是否是哀莫大于心死,叫他无望间出现了幻觉。远处隐约传来铜钟悠远的嗡鸣声,从皇城的正中央开始,一圈一圈,如荡开的水波,逐渐扩散到四面八方。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