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已经猜到,穆乘风便暂时按捺下心底的担忧,不再隐瞒,汇报道:“回殿下,那名叫方衡的中郎将近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迹象,昨日晚上下值之后,巳部发现他总是在城门口打转,不知在做什么。”
“倘若此人真是晋国派来的细作,恐怕须防着他将探得的消息传回敌营。”
虽然穆乘风没有把话说绝,但心里已觉得此事十有八九为真,这两日特意交代巳部把人盯紧了,切不可让他活着离开嘉陵关。
萧元景提笔在砚台上蓄墨,淡淡道:“从前伪装得滴水不漏,无一人发现他的异状,昨日就忽然露了破绽,还正好被巳部凑上,倒真是凑巧。”
穆乘风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王爷摆明了意有所指,他正待细想,就听萧元景低声叹了口气:“也罢。关内如何?”
穆乘风说:“属下已经照您的指示,尽力安抚各位将领了,但东大营被烧毁一事仍然对军心有所动摇,不少大人应当猜到关内粮食储备不足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邓羌清点了余下的粮草,大约还能支撑十日左右。”
“……”
尽管有所预料,等得到确切的消息时,萧元景仍旧心神一晃,墨汁滴在宣纸上,洇出大片的黑色。
——梁承骁这一手棋下得的确精妙。
他想。
几乎是堵死了他的退路。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那关外呢?”
萧元景搁下笔,问。
穆乘风迟疑了一瞬:“关外……一切照旧,卯部并未探得他们的任何动向。”
伴随晋军按兵不动的时间越长,他心底的匪夷所思感也越重。
哪有两国交战是两边的兵士一头一个地方扎营,整日除了见傍晚时候的炊烟,一点动静没有的——难道是这群人跋山涉水来嘉陵关外野餐的吗。
“……”
一日两日不动或许是计谋,时间一久,那必然是有其他原因了。
结合方衡这段时间的异动,萧元景逐渐有了猜测。他不自主地隔着衣物,按上袖里藏的红玉匕首,心绪复杂和酸楚兼有之。
梁承骁已经察觉了吗?
以如今的局面,除非鱼死网破,嘉陵关很难守住。
如此周折地设一个局,就是为了引他现身,有何必要?
还是说,对方的意思是——只要他出面,以一人之身承受北晋新主的怒火,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倘若真是这样,他倒没什么怨言,无论是死还是做阶下囚,总好过叫全城的百姓和军士受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