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口的。
直到现在,梁承骁仍然为这一个月的事心有余悸。
欺骗他还是小事,他可以不去计较。倘若他真的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令军队攻城,届时两军混战,刀剑不长眼睛,万一有哪支射出的流矢伤到了萧元景,他大概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里。
许是他的眼神太炽热,甚至过于烫人了,萧元景很快移开了视线,嗓音有些滞涩地回答:“……殿下想太多了,我不知道什么布防图。”
“上京那段时日,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乌龙。眼下一切都回到正轨,早点忘了对我和殿下都好。”
“如果殿下还在气我的欺瞒,任意处置我就是。”
梁承骁撑在桌案上的手倏尔握紧了,沉沉盯了他一会儿,竟是笑了。
“你不知道?”
他说,“那孤领兵去南郡平反时,冒着大雨替孤去向崔郢说情的又是哪个?”
“王爷这张嘴倒是能言善辩,当初在山阴时,还舍得对孤说几句甜言蜜语的好听话,如今白的都能颠倒成黑的了。”
两人靠得太近了,相隔不过几寸,稍一低头,呼吸都能交抵在一处。
自恢复记忆以后,萧元景再没和他有过这样的接触,隐约有几分不适应,略微往后靠了靠,维持着平和的表情,道:“我不是喜欢拖欠恩情的人,殿下在我失忆时多有照拂,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崔老做过我几日的老师,我同他说几句不是难事,殿下言重了。”
他平静说:“听闻您已经了却心愿,将晋国上下收归一统。我该报答的也报完了,从此与殿下清清白白,恩怨两讫。”
“假使让您误会,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梁承骁的神色逐渐黑沉下来,他压着燥气问,“你就这么急着和孤撇清干系吗?”
萧元景收在袖子里的指甲用力到快要嵌进掌心里去。
但他恍若察觉不出分毫痛感似的,反问梁承骁:“那殿下呢?”
“殿下得知我是越人的时候,不曾憎恨过我么?”
那些一直以来覆在他身上的温和假面仿佛在须臾间褪去了,他偏过头,没有看梁承骁,一字一句,声音冷淡清晰道:
“殿下是不是忘了,去年沂郡之役,是本王命人请来了黑苗的蛊师,令攻城的晋军死伤惨重。”
“今年年初时,殿下从临安回晋,是本王下令让巳部追杀使团,势要将你留在南越。”
“殿下率三十万精兵南下,侵占的是南越的国土,流离失所的是本王的子民。”
“……本王与殿下生来势难两容,殿下恨本王是应当。”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他自以为这话已经称得上薄情狠心,换成任何一个人听了,估计都要心寒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