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贺安大街通往南城门的最后一截道路之上,早已不复先前的繁荣喜庆。
此时地上尸横遍野,三千巡城军已剩寥寥。
宋淮思望着站于身前的女子,满心满眼都是恐惧。
面前的女子早已扔下手中乌金软骨鞭,换上了从他手底下巡城军手中抢夺过来的长刀。
一招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今日,他终于亲眼见证到了眼前这位凶名远扬、威震四海的杀神的真正面目。
面对三千巡城军,她如入无人之地,横行往来,无人能挡。
近三千人的鲜血早已染红街道,就连他的身上,都沾满身边士卒的鲜血,头盔之下的脸,早已血污不堪。
然而,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安国公主,一身鲜红婚服,摇曳生姿,竟未曾沾满半点血污。
普通长刀握于她手中,仿佛通了灵性,挥戈之间,头颅掉落,却连一滴血都不飘到她身上。
她纤尘不染,与血污脏乱的街道格格不入。仿佛误落人间的神仙,清逸出尘,翩然若仙,连鞋底都干净到不沾染一点尘土。
然而不曾亲眼见到,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一片修罗地狱,都是由眼前这个不沾纤尘的女子所为?
望着步步紧逼的安国公主,宋淮思终于胆寒。咣当一声,手中长刀掉落在地。
他努力睁大被污血沾满的双眼,“殿下,我……”求饶的话还未出口,脖子便蓦地一凉,有什么东西从中流了出来。
视线的最后,是那位如同鬼魅的安国公主,扔掉手中长刀,回首而笑的模样。
那般清新秀丽,绝世无双,仿佛花间回眸的少女,无端惹人心动。
于公公还未回,小渝公公瞅了瞅时辰,快到申时。再有一个多时辰,便是公主府大礼之时。
他小心翼翼走到小皇帝跟前,“陛下。”
赵琦心绪难安,面前摊开的奏折一个字也未曾看进眼里。闻言轻巧抬眸,“于炀回来了?”
“启禀陛下,于公公还未回来。”尽管担忧小皇帝震怒,小渝公公还是得硬着头皮禀报。只不过心底不住念着:师父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赵琦捏着奏折的手不由得收紧,在那一页上留下数道杂乱的深深折痕。
小渝公公眼皮一跳,只觉得小皇帝那一爪子像是捏在了自己身上似的,痛感渗透到骨子。
但赵琦终于什么也没说,既无震怒,也无责问,安静地几乎都不像他了。
他可以沉默,小渝公公却无法沉默,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勉强开口,“陛下,申……申时将至,陛下该前往公主府了。”
赵琦蓦地丢开奏折,颓废往龙椅一靠。
小渝公公几乎能预感到,那一瞬他震怒的声音将要响彻寝宫。
但什么也没发生。
赵琦深吸了一口气,淡漠道:“为朕更衣。”
小渝公公心头骤喜,连忙起身着人给小皇帝更衣。
贺安大街之上,扔掉长刀的安国公主弹了弹婚服之上沾染的灰尘,回眸望着一直站在身后,看着她大杀四方的方镜辞。
眉梢微扬,安国公主的声音仿佛带着笑意,“你若反悔,此时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