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最须警惕者,妇人也。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盖因妇人识字者寡,绝难明圣贤之道,故凡事多随性而为。寻常之家且不免其败,得人主宠信,必忘乎所以;加诸近侍多小人,狐假虎威,媚上欺下,大祸便不远矣。如夏之妹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之骊姬等不胜枚举。臣斗胆,千岁尚需乾惕。”
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年轻的诚王哪里想得到两只老狐狸早已谋划好了,多年前便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个不着痕迹的套子,现在开始收口儿了,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先生金玉良言,孤必时刻谨记在心。有先生教诲,乃孤之幸也。”
孟良卿一躬到地:“殿下从谏如流,实大明之幸也。”
接下来几天授课的内容主要是讲史。这天孟先生结束的时候有些早,说要再温习一遍《四书集注》。刚刚讲的大汉陈汤虽远必诛的典故把诚王听得热血沸腾正在兴头上,哪里愿意背那些“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的绕口令,缠着孟先生继续讲大汉。孟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前几天说到内圣,臣便接着给殿下讲讲这个吧。所谓的内圣,其实除了强化自身修为,还有另一重含义,那就是要懂得自我保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在汉初,便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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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晚年专宠戚夫人,独钟其子,取名如意,总是想改立如意为太子,但都被勋臣所阻。后来,只好封刘如意为赵王,叫自己的忠直之臣建平侯周昌做赵国丞相,把他托付给周昌照顾。高祖崩后,吕后先是把戚夫人关在宫中永巷做苦役,然后便叫使者去传赵王进京。”
“啊?那吕后显然没安好心。”怕孟长史匆匆结束故事又叫自己念绕口令,为了拖延时间诚王插话道。
“是的。不过,因为有周昌的保护,吕后没能得逞。使者去了三次,每次都被周昌拒绝了。周昌说,高祖把赵王托付给我,我不会辜负他的信任。你们回去就说赵王病了,无法动身。”
“嘘。还好,还好,多亏了有周昌啊。”诚王半真半假地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好景不长。”孟先生打断了诚王的感叹,“吕后立刻就明白了:要除掉赵王,一定要先把周昌干掉。于是派使者去叫周昌进京‘述职’。”
“不能去啊!”诚王配合地喊了出来。
“周昌可不能不去!藩王的丞相名义上是在王府里当差,实际上还是朝廷的任命,除非赵王下直接命令,他必须服从朝廷的安排,何况,述职这个理由很冠冕堂皇。”
“那……赵王下命令了么?”诚王有些紧张了。
“没有。赵王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心只顾着玩,周昌总是督促他读书,心里巴不得这个老家伙快点离开呢。”
“啊,糊涂!”诚王叫了出来。
“周昌到了长安,马上就被吕后囚禁了起来。”
“哼,换做孤,绝不会放周侯走!”完全如孟良卿所料,听着故事,诚王入戏了。见状立即送上一顶高帽:“殿下天纵英明,岂是那赵王可比的。”
“后来怎样了?先生快讲。”
“吕后再传赵王,再没人敢拦阻,赵王便到了长安。不过,另一个人挺身而出,充当起他的保护人。”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抗那个恶妇人?而且,还有谁能对抗得了她呢?”诚王好奇地问道。
“赵王的哥哥,惠帝刘盈。刘盈乃吕后所生,但他完全不像吕后那般歹毒,心存仁厚,非常爱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讲到这里,孟良卿貌似无意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实则顿了顿叫诚王自己品味,然后接着讲道:“惠帝知道其母一心要害赵王,便亲自到霸上去接他。从此兄弟二人食同器卧同塌,一时吕后也没有下手的机会。有一次吃饭,吕后叫人给赵王端了一杯酒,赵王正要喝,被惠帝抢过去,说:‘朕是哥哥,好酒朕当先饮!’作势要喝,吕后急忙一把把那酒打翻掉了*……”
“那酒有毒!”诚王惊叫起来。然后喃喃道:“孤也有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