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毕竟刚刚从毬场下来,与景璘、太后以及群臣们说了一会话,便更衣去了。
他虽离开,摘星楼上却并不曾因此平静下来。
下面的众人交头接耳,一片嗡嗡之声。太后则唤来执掌宫事的职官,令他们将一应御用之物送到北府大营去,安顿太上皇圣驾,万求周全。
虽然乐舞照旧,但似乎没有人再存着那祝寿的心思。
没多久,太后就离开了宴席。景璘跟着离开,临走前,朝我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又该找我听他骂人了。
“天杀狗x的田舍汉臭无赖!”摒退周围闲人之后,景璘将一只碧玉花瓶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脸色比瓶子碎片还要铁青,“朕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这话当然是泄愤。我知道就算景璘当时就算手里有剑,也没有那个胆子。
我没答话,只将地上的碎片拾起来。
这是蜀地进贡的,这么大一只瓶子所用的玉料,足够五家富户的家资。若在平时,我定然会将景璘臭骂一番,跟他说说我当年逃难时一个钱掰成两半用的窘迫。不过今天不是时候,因为我也想狠狠地砸一砸什么东西。
“你怎不说话?”景璘不满,“你莫非觉得朕不该发火?”
我说:“你该想想,他为何突然回京。”
景璘“哼”一声,道:“还能为何,自是为了来恶心朕。”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摇头,“他要恶心你,办法多的是,不必亲自跑来。”
景璘又瞪起眼睛。
我安慰道:“你就算在这里骂破天也骂不死他,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往好处想,从前,你我都想着如何将他扳倒,但苦于他在洛阳,无从下手。如今他来了京里,岂非是自己送上了门?”
这话有了用处,景璘的目光一动,面色好转过来。
“他到京城来,必是有要紧之事。”他沉吟片刻,似明白了什么,“莫非是为了刘温邹承之事?”
我说:“八九不离十。邹承想来还够不上,可刘温是吏部尚书,你动刘温,他坐不住了。”
景璘“哼”一声,却已然振作了起来。
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看我:“他越是坐不住,朕越是要弄。不但刘温,连董裕朕也要弄下来。”
这话对我胃口。
我点头,鼓励道:“正是。”
“刘温的案子办得终究太慢,不过他如果要插手,那是正好。”他目光炯炯有神,“你不是说,刘温的胞弟刘潭在襄阳横行霸道,惹出了命案,乡人因此闹了起来,对么?”
我颇感欣慰。真遇到了事,景璘还是愿意自己动脑子想想对策的。
“对。”我说,“那些苦主要到京中来敲登闻鼓,早已经上了路,不日就会到京。”
景璘颇是欣慰,看着我:“阿黛,你什么都能想到前面去。”
我微笑:“莫忘了日后将他们人头留下,我要给父亲上坟。”
——
由于太上皇突然出现,太后这寿宴,一下有些乱套。
景璘跟我说话没多久,外头就有内侍禀报,说太后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