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舟闻言,就知道他应当是把话都听得差不多,“你刚还安慰我,说已经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但你心里还没过去。”
席舟沉默,这句话也不用回应,温随从他的不发一言里就能读出答案。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愿望,那个瓶子早就装满了。”
“……”席舟苦笑,“这么一件事,还值得专门拿愿望来换?”
“不值得也要换。”温随不容他回避。
安慰只能解一时之苦,说出来,才可能彻底过去。
席舟何尝不明白,只是揭开痂壳的过程终归是艰难的。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听,我就说说,很无聊,别抱太大期望,另外……这件事,你是第一个听的人,我希望也是最后一个,可以吗?”
“我懂,放心。”温随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别人怎样无所谓,他在意的只是席舟。
夜深了,临近楼宇的零星几扇灯火都已熄灭,整个中心花园陷入沉睡。
薄云笼着月色,给席舟侧脸镀上一层冷光,连廊檐瓦堆砌出一个厚重静谧的空间,很适合聊点陈年旧事。
“我和许奕成都是从市队出来的,后来到省队,遇到盛北飞和姚闵,他们大几岁,是师兄师姐,平时我们关系都处的不错。”
“有一回队里组织集训,是在S省的某个乡镇。学生都放寒假了,借的一间学校当临时驻地。那天是晚上,不在训练时间,我跟盛师兄约了去送米面……”
席舟停顿解释了一下,“就是附近村里有些退伍老兵和空巢老人,代表队里送些慰问。盛师兄先去县城采购回来,说好我去接应,出学校没多久就地震了,那一带经常有小地震,不算太严重,而且我因为在外面,没什么事。”
“就是那个时候许奕成给我打电话,说他被困在学校。我当时离学校更近,肯定就是折回去了,路上盛师兄联系我,我说回去救人,他还叫我不要去,太危险怕有余震。”
“我当时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快余震,而且看起来只是个小地震,救援队电话打不通,应该很多人叫救援,那村里老人小孩多,不能浪费公共资源,能自救还是要自救的,总不能坐视不管。”
是席舟会做的决定,温随点头,“要是我,我也会去。”
所以不是因为决定错误,是人的问题。
“谢谢,”席舟笑笑,“我到了学校,宿舍大体还算完整,多数人也都出来了,我很顺利找到了许奕成,他宿舍那边塌了一段,门窗被锁死,他不敢拆门,怕墙塌。”
“所以你拆了?”
“是,拆门的时候墙皮就不对劲了,我尽量保留门框,再撑了一把,总算把人救出来了,也是运气不好,就那么几秒钟,又来了余震。”
“……”温随瞳孔收紧,仿佛预料到。
席舟呼了口气,“我当时左手就被压住了,其实那块墙不重,否则可能直接就压断了吧,只是墙里的钢筋卡在门框那个地方,手又弯着从侧面拔不出来,但如果能从上面挪一个角度,也许就能出来了。”
“可是许奕成扔下了你。”
席舟低笑一声,垂下眼没有描述那个场面,他直接跳过关于许奕成弃他而去的那段过程。
“余震让房屋受损,受灾面积也变大,救援队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你……”席舟也没说他是什么时候被困的,但温随不忍心再问。
“其实人在那个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会很不准确,我也忘了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席舟抬起左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燥的掌心,“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冬天衣服够厚,基本没有外伤,左手其实也没划破,就是供血不足造成了一部分肌肉坏死,手术虽然成功,但神经只能修复到70%,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不然再久一点可能就得截肢。”
温随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