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随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下意识抓紧席舟的左手,掌温挤压冰凉的空气能够慢慢变暖,可以蜷起来握住他,确实是万幸。
“虽然多亏在冬天,可是冬天的晚上,你很冷吧?”
独自被困在黑暗的废墟里,经历漫长煎熬的等待,预感到即将失去的重要的东西,不知朝阳什么时候来,还会不会来……
这种感觉,温随懂的。
“不冷了,”他听到席舟说,抬起头,看见他依旧平和的笑,“现在不冷了。”
因为你很暖啊。
温随仿佛看懂了他眼神里的话,不由地更加握紧了手。
“后来呢?你不想进省队任教,跟这件事有关?是高令教练?”
“嗯……”比起对许奕成,提到高令,席舟言语之间似乎愈加艰难。
“我在进省队之前就认识高教练了,他是我的入门导师,后来进省队更算是授业恩师吧,说我是他一手提拔的也不为过。我一直很尊敬他,因为爸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对那时的我而言,高教练就是类似于父亲一样的存在。”
“那件事,他的处理让你失望了?”温随一针见血。
席舟却缓缓摇了摇头,长长的气息化作白雾散进空气,“不是失望,是伤心。”
他嗓音不稳,温随静静等他调整,始终没有松开那只手,仿佛要通过它的温度,去感受脉搏相连的心脏。
到底是什么,能伤到一颗这么温柔强大的心。
“我送医院后因为手术昏迷了两天,醒来就看到高教练,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席舟,为了队里,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吧。”
“我当时就明白了,后来盛师兄也问我,去救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许奕成好好的我却这样了。他坚信肯定有问题,所以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已经找高教练说了他的猜测。盛师兄还拉许奕成跟我对质,而那时候高教练已经找我谈过了。”
“他跟你怎么谈的?”
“他说我和许奕成是队里最重要的两个种子选手,我已经折损了,如果许奕成再被传出任何不好的事,肯定会影响他的状态,国家队也不会要有舆论污点的队员,马上要备战选拔赛,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再折损另一个。”
温随真想骂他一句混账!
“我答应高教练守口如瓶,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不用他说我也会瞒着的,但有一件,我实在……”
席舟顿了顿,自嘲道,“你知道当他跟我做完思想工作,我问了他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问他,教练,你是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了吗?”
温随:“……”他大约明白席舟为什么伤心了。
“高令教练当时愣住……我就知道,他没了解过。一切只是盛师兄的推测,许奕成咬死不说,没有任何人知道,唯独盛师兄这么多年,一直在追问我。”
席舟笑起来,可笑着笑着,胸中酸涩却如同奔涌不绝的潮水,渐渐漫上心头。
“其实他如果问我一句,哪怕只问一句,我或许不一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办法面对他了吧。”
一直当父亲般看待的人,发生这种事,首先想到的只有集体利益,对真相、对席舟毫不关心。
如果许奕成是让席舟受到外伤,那高令恐怕就是内伤入骨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随无法想象,信仰连带梦想同时坍塌,席舟是怎样熬过来,又是靠什么一直保持住那份温柔平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