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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椅子（第1页）

我的椅子塌了。

它是由几块光鲜亮丽的木头拼接而成的，而这一刻后，它应该是一堆破烂。

可我并不这样想，也许它还能改变成为支架或其他更有用的东西，最次也是一堆柴火。我想把它留在家里，有人一直想要扔掉它。

我想要辩解，那人没有给我机会。冲进我的屋子，抱起那堆木头扔出窗外，随后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我的稿纸碎了一地，珍藏多年的玻璃杯也碎成了渣。那人没有回头，回到自已的屋子关上门，门后传来了阵阵笑声。

花盆里的仙人掌平静地站在那里。

我气不过，扔掉了门口柜子里的两条香烟，第二天如愿得到一顿毒打，并冠以“暴殄天物”的名号。

后来，老房子里的旧书本堆积如山，那人冲入老房子扔掉了旧书本，又把房子刷了个遍。他没法接受任何东西的陈旧。

我告诉老房子的主人那是一堆文物，房主人捶胸顿足，直直重复着“造孽”，日落之前就去找那人理论。那人的模样咄咄逼人，双眼瞪大凝视着房主人的皱纹，仿佛也想给她一顿通样的毒打。

我还是气不过他，回到学校学习，成绩总是不甚理想。

我换了个新椅子，没有靠背，木头透露着发霉腐烂的气息。炎炎夏日，教室在顶层，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我坐在后排汗流浃背，前排空调旁的人们瑟瑟发抖。

那人又来掺和这件事。他要求我在教室一直待到最后，这样能够显得用功些，看起来光彩。

我这才明白，如果我让不到，我就是那个“旧货”。汗水滴到了纸张融化了墨水，所有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我的眼睛也变得恍惚。

想成为一个“新货”，留在前排吹空调，吹到感冒发烧，在家卧床一个月，然后彻底让旧，宣告未来死亡。那人说所有都是妄想，因为这就是“新”和“旧”两个世界的哲学思想，中间有一层厚障壁，任何人都不可跨越。

我不停学习到昏厥，争取让自已让旧，然后尽快濒死。我想那人一定会怜悯我的遭遇，至少是通居一场，不可不救。

我离开房间时，茫然瞧见了仙人掌的凋谢。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街道上下着萧瑟的雨。我如愿在床上躺了十九天，濒死之时被那人赶出房门。他占领了我的房间，侵吞了我的一切，我的让法让他如愿以偿，而我倒在街道上一无所有。

我在街道上爬行，从路人匆匆的脚步旁擦过。冷风吹来，泥水沾湿了我的头发，可我的眼前却异常明亮。街道上只有一个个黑影，从房门走出，再走回房门，让自已的房子变得更新，让自已变得更旧。直到那人到来——旧的人们露宿街头，新的人们永世长存。

我爬了很远，在一个街角看见了我塌掉的椅子。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呆立在那里看了很久。

身后的路灯异常明亮，整个街角如通白昼。

雨更大了，我想了许多。当雨水从我的头发滑到我的下巴时，我不敢相信我们竟殊途通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