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父亲一时怜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刚到兰家时,他瘦得像一只小猴子,身上穿得也破破烂烂的。下人领着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他被乳娘牵着走到父亲跟前,少年眉眼竟意外得好看。
父亲给他取名,单字一个“旭”,字子初。
旭,日旦出貌,乃灼日初升。
他在兰家亦如初升的太阳,读书、写字、作诗赋,不过数载,已然是陌上翩翩的温润郎君,江南无数女子闺中梦里人。
母亲也对兰旭赞赏有加,不止一次对郦酥衣道,日后寻夫婿,定要找子初这般清雅有礼的郎君。
母亲说这话时,兄长执着折扇站在廊檐下,闻声回首,朝她温柔地笑。
一想到兰旭,她愈发伤心了。边哭,边坐回桌前,抽噎着重新执笔。
见状,沈兰蘅拦住她:“你要做甚?”
郦酥衣吸了吸鼻子,用袖子压平剩下那一沓宣纸:“把剩下的这些抄完。”
之前的烧了就烧了罢,她断不敢同沈兰蘅发火,再补回来就是了。
顶多就是……再多抄上几个时辰。
一阵清脆的环佩叩动声,玉坠子敲在剑柄上。他走过来,睨了眼桌上的佛经,伸手抽去她的笔,淡淡道:
“抄得不开心,那就不要抄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沈兰蘅看着她,男人的眼眸隐于黑夜中,眸光如夜色一般晦暗不明。
郦酥衣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低下头,如实道:
“柳大人会罚我。”
“柳玄霜?”
他嗤笑了声,目光中有不屑,“郦酥衣,你是想亲吻柳玄霜,还是亲吻我?”
这一声话音方落。
身前迎面飘来一尾带着馨香的风,那香气盈盈,直拂面而上。不等沈顷反应,少女已如雀鸟一般飞扑入怀,趁着他微怔,郦酥衣已扬起一张小脸,于他脸上飞快轻啄了一下。
她本来想亲他的唇。
靠近的那一瞬,少女心中无端心慌,竟一时失措,吻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光洁白净,没有一丁点儿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