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转眼间就溜了过去,正月里的第一天随着京城的第一缕晨光到来了。
天奉帝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颤颤巍巍起了个大早,被太监们扶着,来到暖阁之中举行新的一年惯例的各种仪式。
周显难得穿上了杏黄色的太子蟒袍,长身玉立,侍立在御案边,任是谁看到他,都要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称赞一句:好一位芝兰玉树、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
历来对一国太子、东宫储君的期待,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天奉帝的手指拈起毛笔,勉力控制住指尖轻微的颤抖,慢慢地写下了“金瓯永固”四个字。
明窗开笔,为的是天子赐福,祈求一年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最后一笔落下,天奉帝如释重负地将笔放下,周显从旁伸出手,准备将天奉帝的墨宝收起,将来无论是赏赐哪位大臣,都代表着帝王的恩宠。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忽然从旁斜出,手肘微妙地挡住了周显的手腕,轻轻一撞,毫不客气地将周显的手挡在了外面。
周显漆黑的双眼中泛起一丝波动,微微抬起眼睛。
一个爽朗的男人声音响起,有人上前一步,用手扶住了纸张的一角,笑道:“父皇,儿臣最近临摹字迹,正想乞一副父皇的墨宝,这‘金瓯永固’,不如就赏给儿臣吧!”
来人面相十分俊美,鼻直口阔,与天奉帝有几分相似,只有一双眼睛生得细长微弯,顿时有一种说不尽的含情脉脉,与高贵妃简直是如出一辙——
大皇子,周昂。
天奉帝被周昂玩笑似的马屁一拍,略带病色的面庞泛起几分淡淡的笑意,拍了拍周昂的肩膀,道:“你喜欢,便拿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显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后。
天奉帝继续说道:“你们兄弟两个,也该各得一副,我再写一副,你们各自领去。”
说罢,天奉帝又拿起了笔,略微思索了一下,在新换上的红纸上又写下四个字:
“福寿大吉”。
天奉帝似乎对这一次所写的更为满意,抬起头,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露出一个微笑:“喜欢哪个,你们兄弟俩自己选吧。”
“父皇,儿臣就要‘金瓯永固’吧。”
周昂笑道,“愿我大孟千秋万代,金瓯无缺,疆土完固。”
说完,周昂也没有客气,左手速度很快,直接将“金瓯永固”取了过来。
天奉帝的面色微微一僵,并不明显,转瞬而逝,就被天奉帝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周显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口:“儿臣不及皇兄,所求甚微,惟愿父皇身体康健,福泽四海。儿臣就要这‘福寿大吉’即可。”
听到周显的话,天奉帝的面色终于柔和了下来。周昂听到周显话中之意,面色却陡然僵硬——
周显这意思,不是说他所求极大吗?
周显长长的睫毛向下低垂着,显得极为温和,他眼睛中真正变幻的神色,却在阴影中晦暗不明了。
天奉帝这一趟从北疆回来,大病一场,心思也被温柔乡软化,开始留恋后宫美色。
也只有高贵妃一党,才会将天奉帝这种转变,归因于潘才人等美人的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