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的屋内发生了什么,姜锦不得而知。
她动作迟疑,刚要收回手,忽听得门内有人声靠近,姜锦猛然抬眼,退后两步,紧接着,便见门朝内打开了。
身影萧瑟的中年男人立在门边,笑意和煦地看着眼前书童打扮的姜锦,温声开口:“可是哪家的随从,跟主人走散了绕到这儿来?调过头,往东面一直走,就回前院了。”
裴焕君好声好气地说着话,面上丝毫也看不出异样。姜锦见了,却是微微一愣。
她已经多年未见过这位,一时得见,心下不免有些感慨。
屋内只有一盏灯,没有旁人,姜锦几不可察地缩了缩脖子。
她旋即抬起头,坦荡地对上裴焕君逡巡的目光,道:“多谢刺史大人的关心,只是今日,我并没有走错,确是来寻大人您的。”
裴焕君老谋深算的眼中泛起了讶异,轻啧一声,反问道:“哦?有点意思。”
“小友何方人氏,缘何前来?”
既已知并非什么血仇,姜锦倒也不慌不忙,她坦然自报家门:“敝姓姜,云州青县人,家父姜游两年前身故,他留下遗言,让我来云州投奔刺史大人您。”
听到“姜游”这个名字的时候,裴焕君只是眉心微动,似乎并不怎么为老友的故去而伤怀。
“既是两年前身故,为何今日才至?”他问姜锦。
“居于陋村,家徒四壁,还清家父生前欠债才敢启行。”姜锦答。
“又为何乔装潜入?”
“刺史大人身居高位,寻常方法难以见面,故有此举。”
“你答得都很好,”裴焕君话音一转:“不过本官,依旧觉得你是在说假话。”
他狭长的双眼微眯,瞧着怎么都有些危险,“确有姜游此人,我也确与他是昔年故交。然此人脾性我清楚得很,哪怕是要死了,也不会示弱托孤给我。”
姜锦早料到了他没这么容易相信,拿出了准备好的说辞:“他确实不会。家父死前留下的遗言,除却我的身世以外,所陈另一条也并非托孤,而是……让我来杀了刺史大人,为他报仇。”
“既是报仇,何来投奔?”
姜锦先没回答,只按着藏在腰后的剑柄出鞘了半寸,刃光在月色下交映,她这才道:“家父行事乖张,我拿不准这个朝廷命官到底该不该刺杀。”
她话音平静,“刺史大人在询问我时,我亦在观察大人。听大人方才一言,对家父很是了解,才敢确定有仇不过是家父死前的荒唐玩笑。”
夜色下,裴焕君的神色晦暗不明,直到凉风吹僵了他的半张脸,他才终于扯开嘴角,哈哈大笑。
“姜游啊姜游,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姜锦能感到裴焕君的眼神倏地就变了。
像是长辈看小辈,又像是追求者狂热地注视着自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