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久经官场的老油条知道圣人指派周璋作为主管官时,心里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如此安排,圣意自明。这是有意要轻轻放过,不然不会让一个还未满弱冠的少年郎去调查两个地方上的大员是否有所勾结。
因此两人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去和官阶高的白成文和李江松周旋,而把容易处理的内宅事务交给周璋。
周璋虽心思细腻,但没有经历过官场洗刷,此时还没有察觉两位同僚的“险恶用心”。
等到周璋带着按察使司衙门的兵丁赶到白府时,陆氏已然动了薄怒。
即使是真要调查,在案件没有明晰之前,她还是三品的诰命夫人,岂容人这样上门?
偏带头的少年无所察觉,只对陆氏道,“奉命而行,还请夫人不要为难。”陆氏几乎就要气笑了,不要为难?这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虽说钦差有事急从权的特权,可那也要分什么时候。
因为此事牵扯两位地方大员,所以钦差到来的消息一直被封锁。周璋登门要求查封书房并问话后,陆氏差点就被气笑了。
身穿绣飞鱼纹大红服,腰佩长刀的少年逆光而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实际上查封书房是涵盖在其中的内容之一,这样说倒也不算有错。
身着二品赐服,又是三品武官,还如此年少,满朝文武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陆氏定定神,眼神从周璋身上的飞鱼服略过,直接问道,“不知可有旨意,能否让我一观?”若真是来抄家的,也要当庭宣读圣旨之后再行事。况且此间香案未设,只有周璋带着几十兵丁,可以说一点也不符合办差流程。
周璋薄唇微抿,“奉的是圣人口谕,并不曾领旨。”这就很有意思了,让一个三品官去查另外一个三品官,居然没有降下旨意。
陆氏又问,“那圣人可曾说过要查封内宅?”
“亦不曾。”实际上圣人只说让周璋前来查案,却并未说让他如何行事。所以,周璋在这件事上有极大的自主权。即使他要把整个白府的人拘禁起来,理论上也是行得通的。
只要周璋事后不怕满朝弹劾的话。
陆氏忽地顺了一口气,“那还请指挥使将这些兵丁遣出内宅,我等自会与指挥使交代。”实际上这些兵是周璋从按察使那里“要”过来的,这些人本就不愿意得罪布政使,听到这个,都恨不得周璋立刻点头,他们好赶紧走人。这要是让布政使日后知道他们一群人闯到内宅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圆场呢。也怪刘按察使,人家一要,你就给了?
刘按察使自然有话要说,对方穿的可是二品赐服,比他还要高一级。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周璋眉心微皱,他调来按察使司的兵丁,就是怕查封过程不顺,最后没法向圣人交差。陆夫人这样,让他也有些为难。
陆氏直接道,“指挥使既然是奉圣命而来,我们自然知无不言,还请放心。”陆氏又对蔷薇几人吩咐道,“去把那座大理石山水屏风抬过
来(),我和姑娘们答指挥使的话。说完?()_[((),陆氏又看向周璋,意思很明显了。
周璋只能让这些兵丁退到白府外守着,自己进入内室。
亦安几人挤在一处坐着,这样新奇的体验还未曾有过。不是没有见过外男,而是像这样被当作案犯一样询问,着实新鲜得紧。
陆氏这时缓了过来,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淡定从容,还吩咐丫鬟给周璋上茶。
捧着茶杯,周璋的面容依旧冷漠,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意来。
方才亦安几人听到周璋和陆氏的对话,对周璋的来意已经明了。
亦安与亦宁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不可置信和一丝荒诞来。要说姐妹中,最清楚尚仁学识的,除了亲妹子亦宁,也就是亦安了。如果这样的人都能科场舞弊的话,那整个朝廷就都没法儿看了。
“先前江南乡试取中名单尚且未能抵京,而白阁老已在京城收到书信,这其中是否有内情?”周璋一板一眼地询问,即使有些问题非常没有营养,陆氏也逐条答了。
“周大人既在锦衣卫任职,就该知道,呈送急件时,是可以换马不换人的。”白尚仁秋闱得中,于白家而言自然是喜事,用急件不算过分。
“而且,桂榜名单一经抄录,也不会立刻发往京城的。”陆氏含蓄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