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听见动静走出来,估摸梧桐小树的高度后道:“嗯,是有一丈高了。”
“一丈高?应当是没有的吧?”此时的一丈约是三米,阿四虽不能目测小树具体高度,但没有三米还是能看出来的。
雪姑道:“夏商之际,一丈约莫五尺四寸(一米六出头),算来,也就是这般高度。”
宫人掩袖便笑:“丈夫、丈夫,一丈之夫,仅是这般高么?”
阿四乐呵:“这一丈一朝更比一朝长,看来就是为了让一丈之夫也能显得高大一些。”
雪姑走到另一株高大粗壮的梧桐树面前,抚摸粗糙的树皮,与阿四说:“我们四娘,将来必是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建木的。”
这话阿四爱听,也很感动,但警觉道:“雪姑不会也要离开丹阳阁了吧?”
雪姑情不自禁笑出声:“四娘多虑了,孟刑部也罢、柳内相也罢,她们都是自外官调来的,而我乐得做内官,自认也不愧对俸禄,大约是要留在这儿一辈子的。说不准,能有幸得朝廷发放的致仕后的半禄呢。”
诸职事官年七十致仕,五品以上每年给原先一半的俸禄。
内官六局为首者为正五品,丹阳阁的内官如何也不可能在五品上致仕的。雪姑的意思是,她会一直跟在阿四身边,直到她开府作为属官跟随至王府,届时自然有大把的官职可供选择,吃上退休的俸禄也就指日可待了。
阿四非常高兴,拉着雪姑的手回屋,共食一餐饭。
饭后阿四出门遛弯,不意看见花园小松树背后有一页纸,凑近看,上有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阿四读了又读,很是喜欢。她将小诗记下,回宫抄给雪姑:“这首诗我很喜欢,找一找放诗的人吧。”
第章
吉贝的种植和利用在宋王府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推进,户部那头也逐渐清闲下来,阿四终于等到了户部姚侍郎兑现的承诺。姚侍郎委托宫人来找阿四,商定了一个合适时间在户部见面。
为此,阿四特地推掉了今日在刑部学习,下学赶回丹阳阁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去见户部侍郎。
姚侍郎如此前答应的那样,把行踪神出鬼没的户部尚书留在官署内,直到阿四上门,两人见面。
户部尚书起身向阿四见礼,她笑容热情:“听说四娘寻我多次,竟不凑巧,一次也没能碰上面聊一聊。下回,四娘只管叫宫人来传话,由我上门才对。”
阿四才不信这番胡话,鼻子哼气:“哪里敢劳动日理万机的户部尚书呢。”
户部尚书听出小祖宗心中有气,立刻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说到阿四心里挂念的事也不打太极,直言不讳:“陛下答应四娘的,前些日子早就叮嘱过我了,可这样异想天开的事宜,就是拆了我,也是变不出那样多的田地的呀。”
阿四当真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在糊弄我吧?眼下给成年男丁的田都能发放,即便时有缺少,但确实在下发。每年死去的人口又会收回部分田地,朝廷绝没有到了田地完全发放不出去的地步。而我所说的,仅仅只是给成年的女子发放五亩地,只是男丁的一成,怎么会做不到?”
四公主到来前切实做过充分准备,说的头头是道,可正是这种书上的了解,反倒是会留下相当大的误区。
户部尚书只得清退室内其余人,苦笑道:“四娘有所不知,如今除了北境周边自回鹘新占的土地和西北部种不出粮食的荒地,大部分的地方即便是成年男子也得不到如数的一顷地(五十亩)。据我所知,堪堪二三十亩田地,更多的就要因各种缘由无法到手了。”
“就算如此,这该是各地官吏的失职,难道朝廷的诏令要为地方的失职而更改吗?”阿四毫不客气地指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对眼前人的不信任,明晃晃地在责备户部的“庸腐官员”。
户部尚书亲自端茶倒水送到阿四手中,无奈解释:“首先这并非全是人祸,人生的总是要比死得多,每年送出去的永远要比收回来的更多,官府手中握有的土地年年减少。而且得到土地的百姓一生中不免要遇到诸多事端,不免有要卖去土地救命的时候。再者,上下各级官员中难免有盘剥百姓之辈,这一点朝廷时时派出监察御史各地巡逻,可人心如此,治本艰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