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闵玄璧举杯,微笑走向阿四。
毕竟有个伴读的名头在,阿四没有推拒,满饮一杯后寒暄道:“听说府上数月前出了些事,你是为此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闵玄璧闻言,苦笑摸脸:“是么?家中旧人说,我生父有一张十分出众的面容,而我远不及他。蒲柳之人,连胭脂水粉也装饰不住。”
闵玄璧打小一副药罐子模样,餐饭吃得少,脸也比同龄人稚嫩。盛装打扮下,如同孩子穿了大人衣裳,非常违和。
阿四乐了:“长姊非是以貌取人之人,定会善待与你的,不必为此忧心忡忡。”
面对阿四的好心劝解,闵玄璧听完却是脸色灰暗:“我……我之前送给四娘的一枝……”
阿四面上的笑容即刻淡淡:“长姊素来友爱姊妹,我也素来敬服长姊。从前小郎爱养花赠人,看在那是太极宫的花,我以为却之不恭,都收下了。而东宫的花,只有长姊指明说送我的,我才会收下,绝不会擅自去取。”
闵玄璧握杯的手颤抖,嘴唇微张,泫然欲泣。跟随在阿四身后的宫人听出暗潮涌动,连忙上前扶住闵玄璧,预备隔开二人,带着闵玄璧下去休息。
闵玄璧却不愿意放弃,还想再说:“四娘……”
阿四是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却不希望再在鼎都沸腾的水下添一把火,亲自用酒壶添满闵玄璧的酒杯,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也不在乎。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很讨厌你,但你一直以来好像也没走错什么。我劝你安分守己,不要伤了我和长姊的情分,免得令我见你再生厌。”
宫人在阿四的注视下扶稳闵玄璧的手臂。
阿四抬头笑道:“你我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你得了好归宿,将来我也要叫你一声阿兄。如此深切的缘分,且共饮一杯吧。”
闵玄璧被宫人强行按下一杯酒,脸颊生晕。宫人哄劝:“小郎君醉了,往偏殿歇息片刻吧。”硬是将人带走了。
“真没意思啊。”阿四百无聊赖地丢开酒杯,向姬宴平抱怨,“他怎么和瞎了似的,我看他十几年都不顺眼,居然还往我面前凑。”
姬宴平笑得拍腿,阿四的乐子她是百看不厌:“我早就看出来了,阖宫上下看不出来的才是少数吧。”
“真奇怪,他就喜欢往讨厌他的人面前凑?”
姬宴平但笑不语。
大约是,阿四这个讨厌闵玄璧的人,在闵玄璧看来是宫里唯一一个关照过他的人吧,即便阿四并不记得。
第章
没人会为一个外姓人的爱慕来责怪阿四,也没人会好心帮闵玄璧传递浅薄的感情。
太极宫里的宫人绝不会为一个病弱的公子,打搅阿四的清静,自然的,阿四也对闵玄璧这些年的生活全然无知。
一个被服侍着的公子,既不受累,又不受苦,甚至不像阿四要被师傅们追在身后按着习文习武,自从谢有容死了,宫内根本没人认真管教闵玄璧。
而担任了半个师傅的养花学士,只有满身的从心所欲,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背靠宰相亲娘,人到中年仅仅一个养花学士了。
阿四不懂姬宴平笑得前仰后合的原因,但不妨碍她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微妙,她三两步远离姬宴平,自顾自去逗弄小长庚玩儿。
不知不觉,长庚都已经五岁,哒哒地四处跑,后头的乳母小心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