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云无奈之下,终究选择带上了姬无拂:“行吧,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门外,马车具备,车上还坐着一对分外熟悉的祖孙。
姬无拂和钱鑫及其孙子钱蔺一照面,彼此愣神一瞬,还是姬无拂先说话:“刚还想着派人去请钱大医过来,这下省事了,我们直接出发吧,我还没仔细逛过磨县呢。”
“没事,大王随我们一起去。”楚听云向车中钱鑫示意不必慌张,转头令侍从套马准备出门。
钱鑫惊疑不定地和孙女对视一眼,缓慢点头:“我们相信楚将军的安排。”
哎呀呀,看来她今天是歪打正着,碰巧说中了楚听云的安排,怪不得这么痛快就让她跟着一起来了。姬无拂心底暗自得意,挥袖否决了侍从要给安排障车的主意。
路况太差,比起坐在障车里颠屁股,姬无拂更愿意骑马出门。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在三人之间兜兜转悠。这三人肯定还有事,能有什么事让楚听云非得清晨出门操办呢?
真好奇啊。
三人都很明白事以密成的道理,一路上硬是半个字也没有多说,倒让姬无拂抓心挠肝地惦记着。好不容易熬到楚家宅院下马,侍从都在院中,几人往内走,内室等候着的也是一老一少。
老者与楚听云眉眼相近,少者一见人就把眼珠子落在钱蔺身上,一边向姬无拂行礼,一边止不住地向钱蔺瞟。
这头姬无拂和楚母、楚听云才坐下,那边钱蔺和少年就黏在一处了,有目共睹的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楚母面色红润,怎么瞧都不是生病的模样,往那儿大刺啦啦坐好,随口说些老人共通的病症,什么膝盖疼、腰疼、吃不多、如厕不爽快,钱鑫再给开了方子。
那药方,姬无拂都认得,都是些温补的药材,最寻常的养身方子。
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
姬无拂手撑着脑袋斜靠在榻上,摆足了看戏的架势,笑嘻嘻地问楚听云:“这是要做什么?我怎么都看不大明白了,楚师傅给我解释解释?”
楚听云欲言又止,复而闭上双眼,点了人名:“钱蔺,尤复归,你们俩来自己给秦王解释。药县县令陆氏已经撤职换了新人,你们所作所为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能说服秦王,也就省了我向上请罪又求情的功夫。”
两个少年人相视,钱蔺想要开口,又被尤复归按下手。尤复归抬起头来与姬无拂对视,众人进门以来,她的目光第一次从钱蔺身上移开。她走到姬无拂面前再行女子拜:“尤姓复归见过秦王。”
“起来吧,需要这样郑重其事对待的事情,我也很好奇。你大可一说,寻常事端我还是愿意相信楚将军的为人,为你平一平祸事。”姬无拂微微侧过脸,控制脸上的表情,尽量展现平静可靠的一面。
尤复归面对天潢贵胄依然冷静自持,站在堂下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娓娓道来:“尤姓复归,年十有六,籍贯药县。去年末回到母亲楚悦信旧家,父家孙氏原任药县主簿,母亲于我三岁那年病亡,去年冬月家起大火,父兄家人沦丧,唯有我得邻家阿姊钱蔺救助,侥幸苟活。大母、母亲俱亡,我尚且有些家财,不愿寄居楚家,欲另立女户,改姓为尤。”
有怀山昭公主的传说在前,怀山州的女子改姓多爱尤姓,不足为奇。
乍一听,尤复归的经历虽然倒霉了些,但并无错处。稍微往深处细思,这话又处处是缺漏。
姬无拂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尤娘子节哀。你投奔母家改姓是人之常情,既然家中大人都不在了,姓氏上只要你自己不计较,官府处大抵也不会纠缠。这些都是小事,我另有些闲话问娘子。”
尤复归应答:“大王请问。”
“主簿的家宅想来不会多么宽广,火情迅猛至此,父兄家人无一人逃生,又怎能不牵累邻居?而你又是因何逃出生天?当时的时辰、周围情状,娘子身边一个人也未曾有么?”
姬无拂一连串的问话,顺带贬了一句陆氏,“料理此案的必是陆氏了,他虽糊涂也不全然是个废物,你俩家又是邻居,其中差错还请道明。你们今日既然有话要说,还是说的明白些好,我是个好说话的好性儿,但药县新到任的县令盘起旧账来,大概是不如我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