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赤华坦言:“正是见到四娘忧心忡忡,知道四娘会照拂长庚,我才放心啊。”
第章
元服之后,姬无拂好像一直在出远门,每次出行同行的人都在增加,她们的身份也在变化,需要姬无拂去处理的事宜也变得越来越重要。皇帝也从一开始的不赞同态度也逐渐改变,任由她依照自己的心意出行。
福州不下雨,虽然怪不到刺史裴仲元头上,毕竟官员不是龙王,他也管不了这事,但是福州受旱灾却不能治理,就是他的过错了。寻常官吏姬无拂或许不会强求,但是裴氏是个男人,不吹毛求疵一下,她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姬无拂当然知道这种心态是不“公平”的,但是世上总是有很多不公平,谁都会遭遇,谁都避不开。现在轮到裴氏来承担这份不公平,何尝不是另一种公平呢?
恶意只在一念之间便生出了。
人无完人,想要找到裴氏的错处不会太难。姬无拂从姬若水口中得到了一个早年的消息,裴仲元痴迷打球,曾是毬场的常客,耗费在月杖、马匹、装饰上的耗费不在小数目。而且抵达福州之后,嫌弃当地毬场地不平、陈设破旧,于州治所冶山南边兴建了一座新毬场,为此赋诗数十首。
这事京中人士是怎么知道的呢?裴仲元身边的推官为了讨好上官特地记下了裴仲元建毬场的前因后果,写成一篇《毬场山亭记》,并且在毬场外的山亭立了一块石碑专门记录。
时人好名声,科举、入仕、为官哪个都要好名声,而在宴会雅集上写诗文是扩大声名的好办法。毬场一建,裴氏的诗、推官冯氏的文,都通过石碑留在当地士人的记忆里,即便是后来至福州为官的人也要记一记人名。
裴家家教严格,裴仲元身上似乎只有爱好马球这一点突出些,为人所知。姬无拂叫来属官再打听裴仲元生平,得知其人是进士出身,制策、宏词两科并为敕头,也称状元。此外任职福建都团练观察处置使及福州刺史期间,筑堰储水,倡修镇海堤,垦田顷,岁收数万斛,以赡军储。
福州八月部分区域开始下暴雨,缓和干旱的同时,淹了不少田地民居,裴氏都有及时处置,真论起来,除了方士的事情上处理得不太恰当以外,他基本都做得很好。
唔,这样看来,裴氏好像是个人才啊。
“既然旱灾已经得到缓解,我记得之前朝中已经去过一个监察御史,为何还要遣大使再走一遭?”姬无拂听完属官汇报,摸着下巴思考。属官所报的内容和她在朝会上听的那一耳朵有点不一样啊,难道就是单纯让她带着长庚玩吗。
秦王长史无奈道:“大王昨日才拿着卷宗回来与我说,福州方士之祸才是紧要之处,怎么今日就抛之脑后了?”
人言可畏,鬼神之说发展到一定的地步是会引起数十万人、乃至数百万人动乱的。姬无拂明知这个,所以警惕,但在她看来,流言根本上也是旱灾引起的,比起马上要死人的旱灾,方士带来的祸患还是可以往后放一放的。
“人命关天嘛,人心再乱,也不如架在脖子上刀刃吧。”姬无拂摇摇头,“罢了,我心里有数。你再给我说说福州刺史裴氏的事。”
秦王长史叉手道:“裴氏政绩斐然,如不是出了这一茬,今年该升迁了。”
“升官?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升到哪儿去?”
秦王长史道:“只是一点风闻罢了,许是河南尹。只是这雨下的太晚,民心易变。”
翌日,行李齐备,东宫也把长庚打包送到姬无拂手下,东宫少詹事带来姬赤华的意思:“扶风郡王年少顽皮,如有不逊之处,任凭秦王处置。”
对于少詹事的话,长庚完全不做反驳,朝姬无拂露一个大大的笑容。
姬无拂简直要为姪儿鸣不平了:“哪里的话,长庚再乖巧不过了。让二姊尽管放心,我自会全乎地把人送回来的。”拉着长庚上自己的车驾,属官清点随行的官吏,确认无误后令侍从驾车出发。
带上一个孩子——即便是懂事的孩子,出行也要多一些顾忌。长庚不说,但为人长辈要顾虑到长庚的心情和身体。因此车队白日出行晚上就地扎营。
考虑到长庚也是窝在都城长大没怎么见识过世界之大,姬无拂按照从前阿姊们带自己出门玩的记忆,有样学样地带着长庚赏玩风景、在山村田野望远、到民居家买些不成用的东西让长庚见一见当下的百姓生活,九月的末尾正是丰收的好时节很适合出门采风。
巧的是,俩人刚进村庄就听见一声啼哭,伴随着家人欢腾的笑声和来回翻腾的脚步。姬无拂驻足倾听:“好像是有婴孩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