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俩人刚进村庄就听见一声啼哭,伴随着家人欢腾的笑声和来回翻腾的脚步。姬无拂驻足倾听:“好像是有婴孩出生了。”
长庚跟着止步:“世上又多了一个孩子啊。”感叹完,长庚像是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接着道:“妊娠太疼了,这里的百姓衣衫单薄,或许没有多余的衣料,我们给留点衣裳布匹吧。”现在的绢布是完全可以当做钱来用的,是极为实用的赠礼。
“九月授衣,是很合适的贺礼。”姬无拂吩咐侍从去取东西,摸着长庚的额头说,“听你的语气,前不久嗣晋王生长生那日,你也在场吧。”
长庚抖了抖肩膀,心有余悸:“隔了一道门,嗣晋王在里面,我和长寿在外头听着,进出的助产妇人和医师身上沾染的血和端进去的又送出来的血水,太可怖了,便是听到母子平安,也不觉得多欢欣,只是庆幸。”
侍从拿来的成衣都是王宅后院的侍男所制成,他们人数多,刚开始制衣制鞋做工不算好,而姬无拂所用又有另外的供奉,用不上这些针脚粗糙的衣鞋,看在都是好衣料,属官便全都带上,用以赈济。
姬无拂很难不想起自己和姬宴平在姬赤华产房外如坐针毡的大半天,且叹且笑:“你今年一下子长大许多,是因为做阿姊了吗?”
长庚眨巴眼:“我还没怎么见过长生呢。倒是那天见了长寿阿姊一面,听说是冬内相亲自领她到晋王府的,不必顾及孝期。生死不相冲突嘛。”
姬无拂实在没忍住,揉了揉长庚散在后脑的头发,笑道:“本就没什么的,鬼神若真能现身,世上再不需要判官只等人死后为自己复仇了。”
这点上长庚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正是寻常人死了也变不成鬼神,生前立不住的人,死后又能奈何什么呢?”
两人一齐笑起来,姬无拂乐道:“却也是这个道理。”
侍从取来琐碎的物件,除了几匹绢布外,还有女衣女鞋并平安锁一只。长庚亲自检查过,点头了,姬无拂才叫人把东西送过去。这家里的人显然是高兴极了,不多时跟着侍从的脚步追过来,要请客人入内吃饭。
主人家笑弯了眼睛,眼角几乎要落下泪来:“从我孙儿起,我家也不是世世代代与人为奴婢了,要做正经的平民了。”不尽的辛酸难言。
周围的人也都为老妇感到高兴,纷纷说起来日的好光阴:“以后啊你家的孩子做工得来的财帛都归自家了,也不用整日困在屋舍里,便是来日没了田地,也能去给人做雇农活下去,不必担心哪日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是生来个文曲星,还能去赶考做官呐。”
有人附和:“那可就了不得了,都是好日子啊。”
看来这户人家是乡绅家的部曲、仆婢之类,皇帝新下达的诏书明令除去此后出生的女子贱籍改为良籍,她们正好赶上了,成了第一批受益的人。
老妇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仔细打量了姬无拂与长庚,见衣裳气度皆非凡人,赶忙叉手再谢过:“贵客送来的好东西,本来是不该接受的,现在看来我的眼睛还没坏,今天走好运遇见两位贵人,我也希望能让刚出生的孙儿沾沾喜气,厚着脸皮收下了。”
姬无拂手臂伸长搭在长庚肩上,走出半步道:“本不值当些什么,娘子尽管收下吧,切莫客气。我们急着赶路,就不久留了。”两厢客气几句,姬无拂带着长庚从村庄出来。
回到驿馆,长庚疑惑道:“季母,你放才似有警惕。是担心她们会暴起伤人吗?”
姬无拂沉默一会儿后说:“心底明知是不会的,但总是有些不放心。”
长庚小大人似地拍拍姬无拂的肩膀:“季母别太操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到哪儿都会很安全的。”
之后一路,姬无拂带着长庚见证了百姓的悲欢离合。新下达各处的诏书给部分原先的“贱民”一点希望,为数不多的一点自由,能让女孩长大后离开踩在家族身上数百年的地主,拥有从腐烂的米缸里逃脱的机会。至少,她有了选择,可以从米缸里选一些不那么腐臭的米粒。
姬无拂开始期待商人的行动,也许应该扶持一下商贾,以保证有人能雇佣无地的百姓做工,让更多的人活得像人。
第章
姬无拂与之打球姬无拂甫一进入福州地界,就能嗅到扑面的腥臭和随之而来的燥意。
她们所进入的土地,尚且没有接到一滴雨水,整整八个月的干旱。马车停驻,马儿不安地踩踏蹄子,校尉排除一支卫士先去临近的村庄打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