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不语,谢安韫也懒得管他,兀自拿起漉水囊、鹾簋、纸囊等器具一一滤水、救沸、杓泡沫,盛熟盂。
他颇有闲情逸致,气氛安静,只有茶水咕咚声,滚热的水带着水蒸气,熏得郜威面红耳赤。
郜威知道,谢大人在等自己抉择。
是生,是死。
皆由他。
这回已经不是小事了,若单是小皇帝出手,不足为惧,但张党那边的人在虎视眈眈。
不知道过了多久,郜威的额头碰了碰地面,低声道:“下官……下官求大人保下官。”
“嗯。”
谢安韫薄唇微掀,“那便保你,舍伏岳。”
郜威猛然一惊。
“本朝有律法,亲亲相首得匿,你包庇你的儿子乃人之常情,并不算大罪,你便把案件始末的责任都推给大理寺卿伏岳,说他暗中行使职权诬陷荆玮,并买通证人,伪造口供。”
谢安韫慢条斯理地说着,又道:“至于你五年前设计姚蒙之事,也并非主犯,此事不仅是你之过,更涉及先帝,小皇帝不敢细查计较,你随便上个折子认罪,便算过去了。”
他一言一语,皆像下棋,保谁舍谁,轻描淡写。
郜威有些不确定,“如此……便没事了吗……”
谢安韫冷笑,猛地一掷手中之物,“舍一个伏岳救你,还待如何!”
“砰”的一声巨响。
他神色遽然满是戾气,连一边的陆方都吓得一颤。
大理寺卿伏岳,位居三法司,和刑部尚书汤桓互相制衡,其实是谢党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角色,如今的局面是,此案必须有个人出来担责,不是郜威就是伏岳。
司法权与兵权,自是选兵权。
弃郜威手中兵权,得意的是女帝,舍大理寺,得意的是刑部和张党。
谢安韫不可能放弃兵权,他在此时上过分轻敌了,他对沈雎并不彻底信任,杀裴朔无非只是随口一下令,甚至连结果都没太多过问。
而早在女帝来兵部时,他就应该警惕的。
没有目的的话,她会来见他吗?
她那么讨厌他。
她避他唯恐不及。
他若早些警惕,断不会给他们暗中联合起来捣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