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杨尽忠的夺情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前面说了,武将只需要丁忧百日,前线将领彻底不需要,在有些朝代甚至还有“武官不丁”的默认规则。这是由武官特殊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不管是边防还是各地驻军,临阵换将都容易引起不可控的后果。
哪怕是先帝,在当年大启与蛮族持久性的战役中,也是不敢随随便便插手军队上的改制的。也因此,大启的武官一直都有一套有别于文官的系统。
而杨尽忠当年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他在父亲病重后,就提前走位,秘密奏请了先帝,由先帝下旨,授予了杨尽忠兼任一个郎中令的虚衔。
这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毕竟郎官这个位置说显眼不显眼,说重要不重要的。在大启之前的王朝,这位置倒是挺重要的,属于九卿之一,但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达千数。到了大启,郎官已经被彻底边缘化,成为了帝王的侍从官。
但这个职位有个极大的特色——它是文武同官。
事实上,有些朝代是不分文官和武官的,两个集团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但有些朝代则不然。大启之前的那个王朝就是前者,大启则是后者。但大启也只是对比较高的官位进行了明确的区分,小一些的品级或者地方上的官员依旧有文官兼职武官的情况,甚至有些官职本身就既是文官又是武官。
杨尽忠兼任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小的官职。在他的父亲去世后,这个职位才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惊人作用,他帮助杨尽忠以武官的身份被夺情。
当时又恰好在战时,杨尽忠只是跟着押运粮草的车队去督了一回军,甚至都没有真的走到北疆边防,就连百日的丁忧都被一并免去了。
这样的钻空子,在当时的朝野上下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对浪潮,舆论一次高过一次。无数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入了无为殿。群臣激愤,要求杨尽忠守制,但这些奏折都被先帝这个昏君看也不看的给当柴火烧了。
杨尽忠因此而被清流一派所不齿。
虽然没能让杨尽忠丁忧,但在他这一番骚操作后,清流一派就上书严查起了文官和武官的区分,先帝也为了安抚清流一派的情绪而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并不在乎别人需不需要丁忧。朝堂彻底避免了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
也就是说,如今的文官再没有谁能搞出来这样的操作。
连亭却是不同的。
他是东厂的厂公,东厂名义上和锦衣卫走的是一套体系,大部分番子都直接是从锦衣卫借调的,而这些番子、力士众所周知都是军户军籍。朝廷一直没有对督主这个身份到底算文官还是武官进行过明确规定,毕竟在文臣看来,厂公属于宦官,已经另外一个东西了。
但如今却正好能被连亭拿来做文章。
如果你说东厂不算武官,那锦衣卫怎么算?军户怎么算?在大启其实有不少人是不想生来就是军户的,这也一直是个争执不下的矛盾。一旦文官系统不承认锦衣卫的军户,那闹出来的问题可就更大了。
“那如果有人要顺势把你归入军户怎么办?”不苦看向絮果,想起来军户可以通过科举“除籍入仕”,若得了圣心,还能带着全家一起除籍,“你不会是等着我们絮哥儿未来考了状元好带你鸡犬升天吧?”
絮果:“???”我能状元?我这么牛逼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当然,如果只有考上状元才能帮到阿爹,那他一定会努力的!
“我的户籍在皇宫,谢谢。”连亭赶忙停下儿子的小脑瓜,他不需要他儿子为他做任何事,他连亭的儿子只需要快乐就可以了。而连亭从卖身入宫的那一刻起,他的存档就迁入了皇宫,除非辞官或者死亡,否则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开。“如果他们真的让我按照武官算,那更好了,武将的俸禄可比文官高。”
准确的说,是高级武将的俸禄比文官高。
大启也是有一点点重文轻武的,底层的武官没什么钱,这也是锦衣卫的军户很不希望这样世袭的原因。但武将就不同了,他们的俸禄从开国开始就比文官高,因为这是他们的卖命钱。
“那咱们絮哥儿的户口其实一直在皇宫?”不苦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连亭没说话,因为答案更不可思议——絮果其实一直都是个独立的京城户口来着。想在京城落户要么是随父母一起,要么就得买房置业。絮果从进京的那一年开始,就在京城有了一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房产。如果不是锡拉胡同的这一套五进的院子是皇帝赐的,连亭没办法给儿子,那它也会直接写在絮果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