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不由自己地、沉沉地跳了一下。
“你要照顾好自己,过正常的生活。”
短促的话语在唇边脱落,像做一场自由落体,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你呢?”
在话语剥离唇珠时,她便后悔了说这样的话。
檐角的水珠随着惯性砸在翠绿的水泡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时,简韶残忍地想,她有什么样的立场问这样的话呢?如同飞鸟划过天空,没有人能真正地在他眼里栖居。
而他或许也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半晌,只是道:“我不会有事的。”
隋恕的话锋一转,“倒是你那边,近期或许有人会去拜访。”
简韶盯着蒲团上的穗子,“我会看好小祈,不让它随便跑掉的。”
她感到一道目光聚在她的头顶,仿佛能把她盯穿:“你觉得我会担心它么?”
空气发紧,简韶抓着穗子的指节有些发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指的实验室的事情,如果安全部门上门调查,无论是为了小祈还是自己,她都不会说的。
隋恕突然笑一声,僵硬地移开了目光。
两个人之间的气温似乎降了几度。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小祈很喜欢她,无论是谁想暗中对她做点什么,它都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难道不是么?不然他也不会在临走之前,将它送回她身边。
在它还在她的肚子里时,他便会故意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引得它剧烈地翻动。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你就这么喜欢它么?”
简韶的眼眶瞬间酸涩,她水漉的眼睛填满了他的视野根部,看起来有些茫然。
她总是这样子的人,好像很容易便能被伤害。但是她的敏感里总带着一种特殊的钝感,仿佛无论经历了多少次被刺痛的瞬间,永远都像第一次碰到那样,睁着迷茫而困惑的大眼睛,不安地无声询问着: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她似乎永远也学不会熟练的精明。
泪水将她的身体清洗得透明而纯粹,他在这种悲哀的能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仿佛迷宫实验里的蚯蚓,在经受无数次电极的放电时,便会按照人类设计好的轨迹行走。
靠近一个人,是会感觉到对方心中的世界的。一个人表现出来的行为就是其心中秩序的对应。而她的世界像一只透明柔韧、有些理想化天真的泡泡,爱和悯然像空气一样成为非常容易的事情,里面甚至没有憎恨,最负面的也不过是轻轻地逃开。他没有生活在这种世界生活过,这样的世界让他困惑、奇怪、喜爱。
隋恕的目光沉沉,像漆黑而没有波澜的幽潭。
穗子在简韶的手心被攥得发湿,她低声解释:“我亏欠它太多。”
这样的反应在隋恕看来,是他的语气太过重了,而简韶的心却满是被珀尔修斯斩下首级的美杜莎。在雅典娜眼里,她犯了引诱波塞冬之罪。不知道她这样和自己的小孩乱伦的人又会被定为什么样的罪呢?
一只文件袋从帘子里递出来,简韶抬起头,听到隋恕说:“这里是给它做的身份证件。”
简韶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材料,上面写的两个人的关系是堂姐弟。
她的心里明了,他今天喊她过来,大概就是专程为了交给她这个的。简韶并不太清楚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只是知道了,小祈会在她这里暂时地待下去。
“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看管它了。一切需要,可以联系翟毅采买——”
简韶很快地打断了他:“这也是我的小孩,我会照顾好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