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二十几年,对她好的人有很多,但俞晚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刻意表现出来的善意、友好和无害,所有感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利益交换。
不管这个利益是实质的物质钱权,还是很难量化的情感反馈。
所以挂断这通电话后,她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痛快感,更多的反而是总算完成了一个任务的轻松。
从今往后,总算是可以心无芥蒂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俞晚同志。”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熟悉的温热气息落在耳畔。
她回过头,看见了游略带笑的脸:“你怎么一个人躲这里,苗苗都下课了。”
“苗苗呢?”
“我带了箱冰糕,她和小朋友一起吃呢。”
“你少给她吃这些凉的,回家又要闹肚子!”
“偶尔一根没关系的。这么热的天,你不给她吃等你上班了她还要偷偷翻冰箱的。”
“就你惯着她,我就是个不知变通的苛刻妈妈行了吧……”
……
俞苗苗今天过得很快乐。
上午和邻居壮壮一起玩橡皮泥,把家里地板弄得一团糟妈妈也没说她,下午跟着最喜欢的小苗老师学公主转圈圈,爸爸还给她买了奶油冰糕,晚上和爸爸妈妈去逛街买娃娃,睡前还是温柔的妈妈来给她念故事书。
如果天天都可以这样就好了,因为太美好她都不舍得睡了。
而一墙之隔,俞晚好不容易应付完女儿的十万个为什么,腰酸背痛地回到房间,和游略抱怨这姑娘真是精力太旺盛。
但作为家里常年的睡前读物演讲者,游略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她于是转口说起老家拆迁的事情来。
“啧啧,那后面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俞晚坐在镜子前抹面霜,“我的计划全部完成了,雩县的房子已经转到了爷爷名下,我爷爷那个人,看着不苟言笑,其实比谁都精。你以为他真是被我说动了替我觉得不公?他是对我大伯失了信任,想借着这次机会把财产握在自己手里呢。”
游略挑挑眉:“所以你就这样把房子拱手送给你爷爷了?按照你爷爷重男丁的思想,就算苗苗姓俞,他百年之后,那些钱还是大概率会到你堂弟俞翔手里。”
“那也随他们了。本来当初买房子用的也不是我的钱,都是我爹妈留下的。”
说到这里,俞晚忽然有些伤感:“听村里人说,我爹还在的时候,爷奶是很宠他的,对我妈这个儿媳也不错,可能这也是大伯大伯娘这么看不惯我的原因吧。他们抚养了我爹长大,却没有机会在老了后得到我爹的赡养……那套房子,就当是我替我爹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其实说起来,我大伯大伯娘待我不好,却也没有虐待过我。我爷奶总是劝我忍气吞声,私底下也会偷偷塞些零花钱给我。要说真有什么血海深仇,倒也谈不上。”
“到此为止松手不管,对谁都好。”
游略想了想:“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大伯他们,至少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我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现在房子给了爷奶,亲朋好友们都晓得他们企图吞我爹妈遗产,名声坏透,这便已经讨回了一半的公道。剩下的不过就是怎么去让他们过得更凄惨些。”
“可他们过得再凄惨,我也不会高兴痛快多少,反而要浪费大把时间和心力,不值得呢。”
俞晚弯唇笑笑:“我曾经也赌咒发誓说一定要报复他们,但现在每天要工作要带苗苗,看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忽然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去和一群没脸没皮没价值的人纠缠,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尤其是那天——陈璞端着酒来跟你碰杯那天,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最成功的报复,不是和仇人共沉沦同归于尽,或是为了伤害他们弄脏自己的手,而是过得比他们好得多的多的多,叫他们连望都望不着你,抓心挠肺地嫉妒、后悔、难受,自己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