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看过数不清的日出?,可唯有?那一天的日出?,让她记忆了?一千年。
那是她第一次很明晰地想?:上清宗的修士,好像总比别处更好。
第章子规渡(十六)
曲砚浓出神了一会儿,回过神,对上娃娃脸少女的目光,茫茫然叹了?口气。
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果然是有截然不同的滋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处境里?听同?一句话,也会有两种心?绪。
当年在若水轩里?,她听见夏枕玉对上清宗的同门说要帮她,她半信半疑里?觉得这人还怪好的,然而如今娃娃脸少女站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要帮这只妖兽,她心?绪复杂之余,又无可遏止地感到烦闷。
她自己?心里明白这迥然——
曾经,她是孑然一身的魔修,四海之大无处容身,一生在苦海挣扎,既不曾拥有,也无可失去;但她现在却成了?众生之上的化?神,无论她在不在乎,她已然富有四海。
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仙君了?。
“你叫它?长亭。”曲砚浓目光微垂,落在娃娃脸少女怀中的妖兽上,明明她神色淡漠,那似猫非猫的妖兽却莫名地打了?个寒噤,蜷缩在少女的臂弯,乖巧到极致的模样?。
娃娃脸少女浑然未觉,神情和煦而认真,“对,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曲砚浓语气很疏淡:“我以前也见过一只名叫长亭的妖兽。”
少女讶异:“是吗?这么?巧?”
曲砚浓轻笑了?一声,没什么?笑意,连唇边也绷得很紧,望去十?分恣肆冷漠,“不巧。”
申少扬在一旁听着,硬是没想明白仙君的这句“不巧”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余光瞥了?瞥其他人,就连娃娃脸少女也茫然不解。
可曲砚浓却没解释。
“这只妖兽现在乖巧,只是因为它?受了?伤,需要找个合适的饲主供养,等到它?伤好了?,你管不住它?的。”她漠然地说,好似方才娃娃脸少女说的那些郑重其事的话都不存在、对她没有一点触动,“妖魔性本桀骜,不是善念和清修能束缚的。”
卫朝荣心?头微微一涩。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心?。
分明只有妖,她却加了?魔。
她是想说妖,还是想说魔?
娃娃脸少女的表情也因曲砚浓的话而有了?波动。
“只要都开了?灵智,在我这里?便都是一样?的。”她说,明明语气那么?平静,却好似磐石不可移,“况且,我只有金丹中期,长亭却早已是元婴期,就算它?受了?伤,想伤我也绰绰有余,我现在毫发无损,船上的修士也没人受害,足以说明它?无心?伤人。”
曲砚浓心?湖里?旧思绪起?伏得厉害,曾经在一千年里?被她淡忘的旧事又浮上心?头。
她想起?来了?,她也曾和夏枕玉有过心?照不宣的默契,卫朝荣替她踏平的这条路,她也曾满怀向往和感激地践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真的想在上清宗好好待下去,作为一名上清宗弟子,过上她从前向往的人生。
可她终究不属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