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当然不会罚他,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事怪不得杨涟。杨涟帮她弄来避子药,已经算违反宫规,至于那避子药是否足够有效,并非他所能掌控的范围。连乔若因此而罚他,岂不证实了自己心怀叵测么,若是被楚源知道,只怕她也没好果子吃。
因此她略想了想,就摆手道:“起来吧。”
杨涟长舒一口气,“其实美人大可不必为此挂心,虽说有了身孕不宜承宠,可在这宫里,子嗣才是立身之本,宠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待美人您一举诞下皇嗣,旁人的恩宠纵比得过您,地位也一定越不过您去,这才是只赢不输呢!”
这个杨涟倒是生来一副好见识,可惜他只揣摩了其他女人的心思,却没猜透皇帝脑子里的想法。
对连乔而言,皇帝才是她最大的敌人,其他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事已至此,责罚你也无益,何况以后还得你多费心思。”连乔瞅了眼他惊讶的面色,继续说道:“我会向陛下提议,由你负责安胎一事,你也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后切莫再出错了。”
杨涟一下子从地底升至云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他也知道,连美人是有心提拔他,遂叩头不迭:“谢美人恩典!微臣定不辱命。”
连乔倒不是对他格外器重,只是眼下并无其他可用的人才,相比起来,杨涟还算稍稍亲近一些。再说了,杨涟高兴得也有些太早了,保胎未见得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在连乔这样恶劣的处境下。
连乔不无恶意地想,能不能保到十月怀胎还是个问题呢。
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这个孩子。
不管连乔内心如何五味陈杂,至少在表面看来这仍是一桩大喜事。陛下登基多年未有子嗣为继,偏偏她一来就有了,不知羡煞了多少有宠无宠的嫔妃,连远在福宁宫的孙太后也知道了消息。
紫玉绿珠二人慌慌张张地检视各宫送来的赏赐,只觉得样样都是好的,挑都要挑花眼。长乐宫的穆皇贵妃送了一对羊脂玉雕的白玉观音像,据说有送子的神效;合欢殿的孙淑妃则送了一套赤金带红宝石的头面,孙家豪富,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也难怪孙淑妃处处都喜欢摆阔;至于孙太后,她的礼物最绝,是一本佛经。
佛经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难就难在由孙太后亲手抄录,可见她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了。
绿珠喜道:“有了这本佛经,美人定能凝神养胎了。”
连乔在一旁看着,只是冷笑。孙太后是信佛的人,最见不得杀生,但偏偏是这样的人处死人命毫不留情,她与楚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母子。
第章决心
此时福宁宫中,孙太后与孙淑妃这对姑侄正叙着闲话,桌上香炉里袅袅的焚着檀香——孙太后礼佛,檀香是最好的。
孙淑妃将手绢绕在春葱般的指尖上,一匝又一匝,百无聊赖的道:“没想到竟然是连家那一位先有了身孕,皇贵妃真是白担了这么多年的心了。”
她看着平静,其实心里早就跟油煎一般,只是不愿在姑母面前表露出来罢了。
孙太后焉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笑道:“你何尝不是一样?”
孙淑妃一听这话大有玄机,立刻黏到孙太后身前去,撒娇般的道:“姑母,您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
孙太后虽贵为太后,但膝下并无亲生子,皇帝亦非她所出,故时刻得仰仗娘家出力。淑妃孙柔青又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的关系不似母女胜似母女,所以不止孙柔青对这位姑母格外亲近,孙太后对这位侄女也格外疼爱。
但疼爱并不意味着纵容。
孙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想怎么样?哀家警告你,别妄想对连美人腹中的孩子下手,否则打不着狐狸,反而会惹一身骚。”
“但若是长乐宫那一位先出手呢?”孙柔青不服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