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聪明处。
如果杜蘅肯稍微想想他,就会发现很多时候,梁唯诚在努力和她保持距离,持续那场不认识她,没有喝过洗澡水的游戏。
然而对于她而言,梁唯诚和旁人,或者和钉在沟子里的一溜木橛子其实没有区别。
她只管做活。
做活的同时,分出一条神经来,想自己的私事。
嬢嬢三封几乎一样的信一直住在她眼前,陈顺的话也在眼前。
往日她看不见远处轰轰而过的火车。
火车是视听彻底屏蔽的东西,然而今天,劳动时她意外地看见那条绿皮蟒蛇,车厢一节衔着一节,扑哧扑哧吐着气,钻进山洞里,一路南去。
几个铁盒窗打开着,出问题的感知使掠过的几秒变成一张清晰照片。
甚至可以看见车窗里坐着的几个模糊人影。火车带着他们,前往一个明确的目的地,站台上或许有盼干了眼,盼焦了心的人在等候他们。
这不是星夜运输犯人的火车,载着的是一群好人民。
平静下来,她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嬢嬢在哪来,无论是生是死,只要有消息,哪怕宇宙之外,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去。
“是的嘛,十七了,还没说下媳妇,家里着急。他爷让他来帮手,看看有没有看得上我们娃儿的。”
中午负责给知青做大锅饭的来贵娘在树下笑着说。
女知青们都笑。
许蔓蔓和苏灵笑得最大声。
“大娘,快把儿子领回去吧,我们队伍里哪有那么多雄心壮志的女知青。”
许蔓蔓在说反话。
她的话应该这么听:我们队伍里可没有吵着要和泥腿子结合的傻女人。譬如谁呢?原生产七队的闵秋雯是一个,华红霞是一个,杜蘅……也是吧。
组织让她们改造农村,可没让她们改造到床上去。
女知青好好的名声,让她们糟践了。
许蔓蔓小队伍有四五名女知青,唯她马首是瞻,都能听出她的话外音。
几道眼光看向杜蘅。
她正和一名长发女知青坐在一起,对方在勾毛线,她帮人盘线。
像没听见这边的欢声笑语。
来贵娘听不出话外音。
嘬着牙花,怂恿儿子来贵在女人面前多卖卖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