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赵丹登上龙台,一览邯郸景色。他神情凝重地看着大北城比肩继踵的人群,即使他们的良人孝子在数百里开外浴血奋战,这些人为求温饱仍必须殷勤干活。
自烈侯开基,武灵王中兴以来,赵丹思忖藺相如的话,这正是赵国百年不遇的劫。赵国彷彿命中有无法避免的宿命,两百年前他的先祖赵襄子受困晋阳,洪水差点淹没城墙,但兴起伐赵的智伯的首爵却在宗庙里供后人凭弔。
赵国血脉像是凤凰,需要欲火殆尽才能重生。赵国现今也遭逢大难,赵丹认为自己可比先祖,甚至能做得更好。
赵丹的舍人掬手道:「陛下,赵将军的母亲已等候多时,鄙人是否要去请她上来?」
「赵老夫人要见寡人吗?」赵丹诧异地问。
舍人从小服侍赵丹,知道他思索事情时别的便顾不上了,赵括的母亲前几日就曾来访,但赵丹为前线的事辗转难眠,因此才约定于今日。
「快请,快请。」
「是。」
舍人转身下楼,不一会带着赵括的母亲上来。她母亲年过半百许久,先夫死后便身穿素衣,脸色洗尽铅华,相当憔悴。
她的个头只到赵丹腰间,伏地拜道:「罪妇感谢陛下召见。」
「赵老夫人何故称自己为罪妇?」赵丹大惊失色,连忙扶她起来。
赵老夫人起身后,正色道:「先夫有言,赵括虽博览群书,但徒口舌之辩,不能委以重任。今陛下却要他身负数十万性命,子败,老身不就成为罪妇。」
原来如此,赵丹忍不住轻叹一声,他反问:「赵老夫人何故轻视括?」
「先夫之言向来准确,老身不敢不信。」
「寡人明白了,寡人可以给你信物,若赵括不成,绝不殃及其门。」赵丹给出承诺,冀望赵括母亲能宽心。
「感谢陛下隆恩。」赵老夫人作揖拜道。
赵括的父亲赵奢声望可比肩廉颇、藺相如,但他却对亲生儿子评价不高。赵丹相信马服君善兵知兵,但他同样相信赵括的才能。
赵老夫人得到承诺,这才绽开苍白笑顏,由舍人带领下龙台。
「陛下,三伏天呢,您还老往高处站。」舍人贴心的拿了碗茯苓汤,特意吹凉了加上冰块。
赵丹喟叹道:「前线将士忍热鏖战,汗甲难分,寡人岂可自寻清凉。你把这碗冰茯苓汤赠给藺相如,吩咐他好生休养。」
舍人是赵丹亲信,朝议时发生激辩,虽然与臣子意见不合,他还是很关心臣下。舍人莞尔道:「鄙人半月来不见陛下舒展容眉,胃口更是餐餐减少。陛下的身体是赵国强盛之键,这碗汤还请陛下享用,鄙人再吩咐膳房另盛一碗送至藺上卿府上。」
赵丹轻啜一口,慢慢吞嚥入腹,望向西宫城的习武场,几位宗室小公子耐着热天挽弓习射。在眾臣面前他必须保持威仪,何能说出心底焦虑,唯有亲暱舍人在旁时,能偷间紧皱眉头。
「茯苓汤虽好,却挽不了寡人心火。」
「陛下,恕鄙人直言,您即位以来尽心尽力,鄙人一直看在眼里,心里总为您的身体着急。」
「你认为寡人此举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