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寡人此举有错吗?」
「鄙人愚昧,除了陛下所需之事,其馀一概不通,但鄙人深知陛下辛劳。」
赵丹露出浅浅一笑,一双饱满霜痕的眼瞳却看着更杳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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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拂椒聊绿嫩的叶子,捲进一阵花香。赵丹放下爵,见此景悠悠吟起《椒聊》:「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
他一字一句吟哦,薰风摩娑彷彿节拍,吟完上半段,他举爵敬向对饮者。
对饮者俯掌叙吟道:「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篤。椒聊且,远条且。」
君臣二人正谈国事,不免心烦,此时唱和讚誉男子的《椒聊》,化解僵硬的气氛。
赵丹笑道:「善,寡人以为卿终日埋首甲兵行阵,想不到学问方面亦无荒废。」爵一空,舍人便立刻提虎尊衔满。
「陛下过奖。」来者年龄未至不惑,凤眼炯然,鬍鬚修剪相当整齐,脸型柔顺,颇有儒雅之风。
这位男子正是白昼朝议时,让群臣激辩酣战的赵括。他带着几封书帛,准备上献赵王,这是他近日鑽研秦国的心得。
「赵括,今日你的母亲曾来找过寡人。」
「哦?」赵括放下筷子,心里早已有数,他起身作揖道:「臣的母亲也曾多次叨唸,希望臣不要赴前线。想不到母亲会直接面謁王上,这是臣的疏忽。」
「寡人明白她的心思,为了保证家门延续,这是可以理解的,卿别把罪行全揽到自己身上。」赵丹在意的另一件事,「坐下吧,寡人知道强秦难挡,唯一能做的便是让秦王知道赵国不是那么好欺负。」
赵括重新坐回位子上,心平气和地说:「此次倾巢与秦人一战,如此惨烈恐怕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赵人血性,绝不能让廉颇带他们坐着等死……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赵丹明白一旦放弃坚守,势必会演变成数十万人血战,毕竟秦人的目标是邯郸,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臣虽不如廉将军,但以廉将军之策,不过苟活残存;非廉将军不才,实乃秦势猛如洪水,再高的堤防也挡不住,臣能做的便是改变水道,解邯郸之急。」此去会有多大伤亡,赵括千百算计也估算不出来。
东方五国不来援,单凭赵国拖延两年,已是强弩之末。这把熊熊烈火终归烧尽,最后接下的人必然躲不掉一鼻子灰。
赵丹举爵,再邀赵括畅饮,舍人本想劝王上少饮,但忧愁缠心,身为君王只能藉此洩悒,他也不好阻拦。更何况,今夜的酒还羼了伤悲,涵有送别壮士之意。赵括虽形色未动,眼里却鼓捣慷慨。
「是寡人不才,无能保国。」赵丹喝多,情绪涌了上来,竟起身醊地,泫泪道:「寡人对不住赵国数十万将士,赵卿,寡人的罪却要由你来背。」
若让赵国休生养息十年,赵丹忖道,只要十年,狼秦将成犬俘。但说不准的事都只是妄想,实际层面乃前线艰危,邯郸告急。
舍人递上手巾给赵丹,但赵丹拒绝,两年来每日前线捷报入朝,赵丹无不顿首沉默,这两行泪痕也道尽这些日子食不安、寝不稳的情况。
「王上,」赵括见到赵丹真情,奋而立身,以军礼拜道:「臣空食国禄二十载无以报国,深以为辱,唯有不辱王命为报。还冀臣去后,王上记取越王勾践教训,替赵国英灵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