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思恩无意间看到王府的账本,发现王府账上竟是空的。原来这两年属于凉王的封地进项,竟被金奢狸全都挪作他用。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也许凉王的失踪,和圣京没有一点关系。
他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一辈子在宫中,见惯了权术肮脏,人心险恶。他以凉王的名义上表,意思是愿意将封地所得上缴,以解国库之需。果然,一个多月之后,天启帝下诏赞赏,说是:凉王为朕,堪称至孝。凉王为国,堪称至忠。于是,凉王将自己封地所得八成上缴国库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当然,这和天启帝大四宣扬有关。那些有封地的王侯,自然不能小气,纷纷上书愿效仿凉王,大表忠君爱国,心里却把凉王骂了个百转千回。
最恨的自然是金奢狸。可她又能怎样。这一波下来,王侯忠只有康王没有表示,朝中众臣多有非议。
那一日,思恩第一次看到左佑师。
凉州城只有一个王府,那就是康王府。因为康王府的门匾上只写了两个字:王府。
凉王府其实就紧挨着康王府,只是门面太小了,还没有月儿仙的门面大。凉州的人知道凉王府的并不多,他们大都以为凉王和康王是住在一起的。其实来到凉州这么久,思恩从未见过康王府的人,他见到的第一个,就是左佑师。
“你就是思恩?”这是左佑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思恩答:“是老奴。”
左佑师说:“我查过你,自幼进宫,先后服侍过前朝哀帝,哀帝之女拓跋皇妃,皇妃之子凉王,这其间从未出宫。”
“老奴只是个寻常宫人,已入暮年,怎敢劳动先生去查。”思恩见过场面的,一眼就看出左佑师不是个普通人。
左佑师说:“寻常?你一书上表,牵动天下大势,诸路王侯只能把牙打碎了吞下肚子。江都王为保住自己最爱的马场,竟放弃封地的盐道。北海王上表忠心,北海境的税收七成归了国库,他的北海三卫十二万,如今裁的只剩下四万。这一切可都是你的手笔。”
思恩哪里明白。他只是一时气愤,不想凉王府的银钱白白便宜了金奢狸。哪想到影响会这么大,竟牵动朝野格局。
左佑师看他表情,知道这宫人不明白其中牵扯,叹息道:“天启帝也想不出这么高明的招。我很想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思恩说:“为了王爷,凉王府现在是个空壳子,所有银钱都被王妃挪走了。我宁可这些银子交给朝廷做些正经事,也不愿看到它们不明不白的没了。”
左佑师皱眉:“仅是如此?”
思恩说:“是!”
“若是凉王再也不回来了呢?”
思恩说:“是你们害了凉王。”
左佑师没有说话。
思恩恶狠狠说:“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会把此事告知天启帝,说是你们谋害了凉王。”
左佑师摇头笑道:“你果真只是无心。倘若你稍有谋划策略,便知道天启帝即便知道凉王失踪也不会下罪康王。为了一个儿子,要彻底和藩王决裂,背弃当初的承诺?说不定诸王还会以为天启帝以此为由,其实不过是剿灭地方藩镇。天启帝不会冒这个险,况且凉王于他已没多大作用,你一纸上表,把凉王最后一点价值也表没了。如今,凉王之于天启帝,是好是歹,是生是死,已没有什么意义。”
“不,不会的。”思恩沉声怒吼。
“你久在宫中,历来皇家所谓父子兄弟,能不成为仇人已经算是天伦之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