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梁布泉倒是没让旁人关门,毕竟旧时候不比现在,也没人懂得保护凶案现场的这种细节。吴老三是今儿个一大早被发现死在房里头的,就是这一上午的功夫,从他的床褥铺盖,再到桌椅板凳、柜橱地板,就已经叫那些崽子收拾了个干净。生死是人这一辈子的两件头等大事,即便是落草的流匪,也讲究个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的走。
这会,吴老三的床铺已经是给换上了一层干净的麻布,地板上也给清扫得一尘不染。
绺子里的一众土匪,就这么抱着膀、抻着脖,站在吴老三的房外往屋里面瞧。冯三爷那眼神更像是等着抱孙子的亲爷爷,望眼欲穿地瞅着梁布泉在里头的一举一动:“找着没啊?里头有没有啥线索啊!”
找着没,找什么?别看冯三爷这么问了,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梁布泉究竟是在找什么。
这一回梁布泉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几个土匪就看见那小子跨脚进了屋,翻了翻床褥,摸了摸窗框,还抬鼻子在天上嗅了几嗅,从吴老三东北角的一个衣橱旁边,捡起了一根鸡叉骨,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了。
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给梁布泉为了个通透。
冯三爷伸手就抓住了梁布泉的两条胳膊,那模样或像是要吃人:“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在里头找着啥了没啊?那里头有啥啊?”
梁布泉挑了挑眉毛,心说:死了人的房子又不会吃人,那里头有啥你不会自己看啊?
“找着了,喏……”
他死命地挣开冯三爷钳子似的两只手,活动了两下胳膊,把手里头的鸡叉骨朝着冯三爷晃了两晃,“就这么个玩意。”
“啊?这个?”
冯三爷瞪着个大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梁布泉手里边的鸡骨头,“这啥玩意?”
梁布泉大嘴一咧:“很明显,这是根鸡骨头。”
“费他娘的什么话,我不知道这是鸡骨头!”
冯三爷一把从梁布泉手里头把那根鸡叉骨给抢了过来,拿到自己眼睛前头,左看看,又看看,甚至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把骨头又塞回了梁布泉的手里,“这他娘的什么味,你拿这个骨头出来干啥?咋的,一块骨头就能害人?咱们绺子光一个月,就能造下几百只鸡,照你这意思,咱绺子里头早他娘的该出事了!”
“那跟叉骨叫白矾给泡过,你们的鼻子没练过,自然闻不出个一二三来。”
从打进了吴老三的宅子以后,赵老瞎子就一直坐在那颗大杨树下头抽烟,这会也不知是闻着了鸡叉骨上头的怪味,还是冯三爷的嗓门太大,吵着他睡觉了,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这鸡叉骨,长在鸡脖子跟鸡胸的当间,是它们身上阳气最盛的两块骨头。往常村里的孩子晚上闹觉,在孩子枕头下边放块鸡蹬子或者鸡叉骨就能给孩子收惊。走脚行商赚缘主钱的火居老道,一般也得在兜里揣着个鸡叉骨,口含叉骨,无鬼拦路。”
冯三爷瞥了一眼赵友忠,又盯着梁布泉手里的那块鸡骨头看了半天:“那为啥又给鸡骨头泡上白矾啊?咋的,泡了白矾水,看着更漂亮?再一个,为啥吴老三的房里头能有这么根骨头,是他自己放在屋里头的?咱绺子戒备森严,也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啊!”
“平日里或许不能有生人进来,昨天可不一样。”
梁布泉把这根骨头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兜里,“昨天绺子里的人几乎有一大半都去狼口岗子帮忙打狼了,那时候绺子的看守最薄弱,有心想要混进来害人,只要动动脑子,还不至于实现不了。”
冯三爷这么一听,满脸愠怒地扫视了一眼身旁的几个水香崽子:“他娘的,养活你们干什么吃的!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溜进来了,你们都看不着?”
“先别着急骂这些弟兄……”
现在绺子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梁布泉还真担心冯三爷会在盛怒之下,把那几个水香放哨的崽子给下令插了,赶紧捏了捏冯三爷的胳膊,“如果只为了在绺子里面放点害人的东西,倒不用非得本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