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立刻趴下,来个就地十八滚,直翻到曹操马前,顾不得爬起来,抬胳膊指到:“在那里!”——原来是宫门右边的楼阁。
诸人尽皆发现。眼瞅着楼上十几个黄门搭弓在手还要再射,可身在楼下,还隔着宫墙,一点儿还击的办法都没有。聪明的立刻贴到宫墙上,还有的蹲在宫门边闪躲;没有经验的转身就跑,其中五六个人连中数箭栽倒在地。紧接着,宫门左侧的楼阁也登上了敌人,那边又是一阵狂射,又有七八个人措手不及被射倒。
众兵士再也不敢在宫门前驻足了,眼瞅着弓箭不停地射,倒地的十多个人兀自在地上爬行挣扎,最后统统被射死了。
死了十多个人,剩下的不是退
出一箭之地,就是紧贴着宫墙不敢动弹,吴匡贴着九龙门气得拿脑袋往上撞。袁术在后面跳着脚骂:“这帮狗娘养的阉贼,竟私开武库掠夺兵器,看我冲进去将你们全杀光!”曹操没有想到宦官敢负隅顽抗,早知如此他就该先去城外搬兵。
这时候就听身后一阵大乱,平阳门已然打开,远处无数的步卒高举着刀剑和火把向皇宫冲来。
“包围皇宫给我杀!给大将军报仇啊!”何进的司马许凉纵马奔到前面,后面紧跟着张璋与伍宕。原来吴匡、袁术攻门,张璋奔出城外调兵。曹操仔细一看,就连自己的队伍都被他们稀里糊涂拉来了。
这些军兵都是久经沙场的,况且又系何进的嫡系人马,哪管有没有弓箭,玩命向前冲,举着刀枪就往九龙门上招呼。无奈就是撞不开宫门。这会儿里面的敌人也越来越多,沿着宫墙所有的阁楼都攀上了黄门和内侍,箭如飞蝗一般扑向官军。
皇宫的外墙既坚硬又庞大,而且地处在城中,四围还有不少其他建筑,一两千人的队伍根本形成不了包围之势。不但攻不进去,而且死伤了更多的人。袁绍见状还要再招其他营的兵,曹操立刻拦住:“这样不行!再这么硬拼下去也是白费力。”
突然,一个举着火把指挥的兵头被冷箭射中咽喉,死尸栽倒在地,手中火把烧着了其他人的衣服,人挤人顿时烧了一片,众兵丁纷纷扔下武器就地打滚。曹操眼睛一亮,高喊道:“大家用火烧宫门!”
袁术这会儿也豁出去了,第一个举起火把,冒着箭雨就往九龙门上扔。一个扔全都扔,九龙门顷刻间被整个点着。有人见此法管用,也隔着墙向一座座阁楼扔火把。那些阁楼都是木结构的,比之宫门更容易起火,转眼间就都蹿起了火舌。众军兵这时齐退出一箭之地,静等着大火焚烧宫门。
那九龙门两侧的阁楼最倒霉,不仅自身着了火,还被宫门的火焰燎到,顷刻间变成两个大火团,那些阻击的黄门根本来不及下楼就被火海困住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的被烧成了焦炭,有的从阁楼跳下,活活摔死。后来只听轰隆轰隆两声巨响,高大的木阁楼被彻底烧塌。右边的阁楼竟倒向了宫门外,宫墙也熏黑了,还连累几个挤在最前面的军兵丧了性命!但是阁楼一除,宫门再没有其他掩护了。众兵士一拥而上,刀枪并举,饶是如此,又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烧焦的九龙门砍倒。
宫门一开,曹操就是想喝止住兵士都不成了,那些兵卒似潮水般往里涌。曹操等人别无他法,只得各自下马也跟着冲了进去。那些宦官知道自己没活路了,今天也玩了命,明知不是对手,硬是举着刀往上迎,都被砍翻在地。可苦了那些守宫的羽楚兵,他们的职责是守备皇宫,虽然是宦官杀死大将军,但是兵入国门如同造反,交手不是,不交手也不是,方才一番鏖战不知该帮谁,可宦官们一死,他们还在犹豫间就被冲上来的兵士结果了性命。官兵都杀红眼了,只要看见戴貂珰冠没有胡须的人,二话不说上去就砍,也不管是不是阉人了。顷刻间,皇宫布满了哀嚎声和厮杀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无辜丧命了。
曹操忽然想起,自己的族弟曹纯还在宫中呢!他年纪轻轻又是黄门侍郎的服色,若是撞见这些兵,岂还能有性命?于是边四处张望边扯开嗓门大喊:“子和!子和!你在哪儿啊!”
可他那点儿喊叫在偌大的皇宫里算得了什么,而且四下里已经沸反盈天。曹操眼瞅着吴匡、张璋等人赴省中而去,连忙在后面也追了下去。那些省中的属官令史皆手无寸铁,看见那么多气势汹汹的兵杀进来吓得都尿裤了,最倒霉的是那些年纪轻轻没胡须的人,被误杀的人数不胜数。吴匡等人搜的是十常侍,曹操找的是弟弟,全都瞪大眼睛举着兵刃乱窜。
正匆忙间,突见一个戴貂珰冠、穿黄袍的年轻人跑了出来。吴匡见了举刀就要过去劈,却见那人把衣服一敞,他竟早把裤子褪到脚踝,那玩意扎眼地在外面耷拉着——正是曹纯!
“我不是阉人。”他这一嗓子吴匡还真收了刀。
“子和!你这是干什么?把裤子穿上!”曹操一把揽住他。
“都到这时候了,保住命要紧,还顾什么羞呀。”曹纯说着提起裤子,又把头上的冠戴摘了。曹纯这一闹算是给吴匡出了主意啦!他听罢连连点点头:“别乱杀了!所有官员都给我听着,全把裤子给我脱了,要是不脱老子就当阉人杀。”
那些令史、属官闻听哗啦啦脱了一大片,挺着腰给当兵的看。真有七八个不敢照办扭头就跑的,兵士立刻赶上去就剁,将尸体排开,又见其中两人黏着假胡须,扯下去细瞧,是十常侍的宋典和高望。
曹操如今顾不得十常侍:“子和快随我走,先寻个安全的地方将你安置了!”曹纯披头散发提着裤子在后面相随:“你的兵呢?宦官逃过复道奔北宫了,恐怕这会儿已经劫持了圣驾。”
“我的兵都杀散了,先回去想办法。”哥俩说话间赶到南宫嘉德殿前。又见来了许多的文武官员,一个时辰前在袁府议事的人几乎全到了,以太尉袁隗为首,正在喝止军兵不要乱杀,其中崔钧竟还在混乱中寻到了曹操的大宛马。
“孟德,军兵都乱啦,怎么办?”崔钧把马交还给他。
“我也不知道……”曹操放眼望着四下里混乱的情景,“何进麾下的兵完全失控了。”大家正不知所措,忽见打宫外又冲来两队人马。一支是袁绍所率的司隶兵马,一支是车骑将军何苗带来的亲兵。两队人马进驻,各鸣金鼓,混乱的军兵才渐渐归拢过来。
吴匡、张璋举着刀,拿着宦官的人头也来了。一眼望见何苗站在殿前耀武扬威,吴匡心中大怒,高声呐喊:“兄弟们听着!害死大将军的就是何苗,因为他袒护阉人,事情才会闹到这一步!杀了他给大将军报仇啊!”何进生前虽然懦弱无谋,但却憨厚坦诚,颇得手下这些武夫们的尊敬。大家闻吴匡这一声倡议,纷纷呼应:“杀了他!杀了他!”不容分说就往前冲。何苗大惊失色,赶紧叫手下几个亲兵招架,自己转身想逃。奉车都尉董旻见了,堵住去路,一刀刺入他的腹中。
“你为……为什么……”何苗捂住伤口颤抖着。
“你不是杀了董后吗?我得为老人家报仇,这天下一笔写不出俩董字啊。”董旻咯咯笑道。
“你……你……”何苗还未说完,身后又被人砍了一刀——正是秦宜禄!小人永远是小人,这会儿他要弑主以求自保了。秦宜禄将何苗砍翻在地,踏上一脚,假模假式招呼道:“吃里爬外作威作福,早就看这小子不地道,大家剁了他呀!”其实这话说他自己比说何苗更合适。后面吴匡等已经追上,众人乱刀齐下,将其砍成了肉酱!
董旻擦擦刀上的血,凑到袁绍、曹操跟前冷笑道:“何进死了,何苗也死了。这次外戚彻底完了!”曹操越看此人,越觉厌恶,抬头又见一队兵马捆着两个官员押到袁隗面前,乃是“笑面虎”樊陵和“不开口”许相。他二人被宦官矫诏任命为司隶校尉和河南尹。
樊陵一见袁隗立刻跪倒,再也笑不出来了:“老太傅!我等冤枉啊!十常侍矫诏之事我等全然不知,伪诏我们也没有接到。这不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嘛!”袁隗反倒笑了:“你们俩冤枉吗?”
两人连连磕头:“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