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样都有,但后者更令我向往。我离开了家,一点留恋也没有,这一点,当时我自己也很奇怪,但事后,当然不会觉得奇怪。我到了猫爪坳,可是来迟了,玉声公寄住的那株树,已经被砍伐!树虽然被砍伐了,可是树桩还在,根据地图上的符号,我几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个树桩。当时,我不能肯定玉声公是还在这个树桩之中,还是在被采下来的那段树干之中!”
“这的确不容易断定,结果,你”“我在树桩之旁,聚精会神,希望能得到玉声公给我的感应,但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于是,我只好到炭帮去,要找被砍下来的树干。”
“是的,你到炭帮去求见四叔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在你不显一切,进了炭窖之后”
“我一定要进窖去,在他们拒绝了我的要求之后,我一定要进炭窖去!”
“楚先生,我想先知道一些因由。你明知进入炭窖之中会有极大的危险?”
“是!”“你明知道你进入炭窖,可能丧失生命?”
“我知道,我知道一进入炭窖,不是‘可能’丧了性命,而是一定会丧失生命!”
“那么,是什么使得你下定决心,要去作这样的行动?是不是玉声公终于给了你一些什么启示?”
“没有,在我进入炭窖之前,一直没有得到玉声公的任何启示。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想,是由于我已经认识了生命。”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说你认识了生命,是不是一个人,当他认识了生命之后,他必须抛弃生命呢?”
“抛弃肉体。”
“我还是不明白,对一般人而言,抛弃肉体,就是抛弃生命。我再重复我的问题:当一个人认识了生命之后,是不是必须抛弃肉体?或者说,当一个人认识了生命之后,是不是必须自己寻觅死亡之路?”
(在我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收不到任何讯息,几乎使我们以为已经从此不再有机会收到任何音讯了。但是,音讯终于又传了过来,显然,这个问题,对于一个灵魂来说,也十分难以解答。)
“不是这样,我想每个人的情形不同,不一定是每个人在抛弃了肉体,即死亡之后,都能够有机会使生命进入第二步。这其中的情形,我还不了解,因为我一直在木炭之中,还没有机会知道其它类似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对我来说,我在进入炭窖之前,我已经对我当时的生命形式,毫无留恋,而且我可以肯定,会进入另一种形式。”
“你何以这样肯定?”
“你也看过玉声公的记载罢,当然是他的记载给我的启示所致。”
“你为什么对当时的“生命形式”一点也不留恋了呢?人人都是以这种形式生存的!”
“太短暂、太痛苦了!先生,如果我不是当时使自己的生命进入另一形式,我现在还能和你交谈吗?”
“那也不见得,我才见过尊夫人,她就相当健康。”
“是么,请问,还有多少年呢?”
(我答不上来。照楚子渊的说法“生命的第一形式”能有多少年?一百年,该是一个极限了吧!)
“请你说一说你当时进入炭窖之后的情形。关于生命的形式,暂时不讨论下去了。因为我不明白,我们所有人,都不容易明白。”
“是的,的确不容易明白,能够明白的人太少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才沉迷,在短暂的光阴之中,做很多到头来一场空的事,而且为了这些事,用尽许多手段,费尽了许多心机,真是可怜!”
“请你说你进了炭窖之后的情形!”
“我一跳进了炭窖,身子跌在炭窖中心,那一部分没有木料堆着,离窖顶相当高,我一跌下来,身子一落地,双腿就是一阵剧痛,我知道可能是摔断了腿骨,同时,我的身子向旁一侧,撞在一旁堆叠好的木料之上,那一堆木料,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
“请你等一等,照祁三和边五的说法,你一进入炭窖,四叔已下令生火,而边五立即跳进来救你,这其间,至多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我想可能还没有半分钟,但是对于奇妙的思想感应来说,有半秒钟也就足够了,我刚才说到哪里?是的,一堆木料,被我撞得倒了下来,压在我的身上,使我感到极度的痛楚。也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听到了,我说听到了,实际上是不是听到的,我也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