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前线”两个字,斯大楚摇了摇头。“不,不。我们有责任保证我们客人们的安全。在战争的现阶段,我们不能这样做。万一出个意外,霍普金斯先生不会原谅我们。”
“霍普金斯先生曾经不惜牺牲他自己的健康,先生。现在是战时。”
斯大楚的眼里露出一种阴暗激动的神情,很象猩猩的眼色。“唉,你应该了解,前线情况不好。德国人又突破了我们的防线。很快我们就会遇到俄国自一八一二年以来最坏的时刻。明天你可以听到全部消息。所以英国人现在开辟第二战场可以赢得我国人民永远的友谊。”他又开始画起狼来。
帕格认真地说:“听到这些消息,主席先生,我钦佩您在今晚宴会上表现的乐观精神。”
斯大楚耸了一耸穿着松松的衣服的宽肩。“战争不能用忧郁来取胜,也不能由怠慢客人而取胜。好吧,如果霍普金斯先生要您去前线,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安排安排看。请转达我对他的信和烟丝的感谢。烟丝不坏,不过我习惯抽俄国烟。请转告他我对开辟第二战场的关切心情。也许您上我们前线去看看。可以把紧急形势带回去。霍普金斯先生是你们伟大总统的好顾问,而您是他的密使。祝您一切顺利。”
两个美国人一句话也未说,就离开克里姆楚宫,进入灯火管制的黑暗中。车子停下来后,帕格-亨利说:“好吧,明天再谈吧,我想这些人会送你回家。”
“不,我下来。”在人行道上,车子开走后,斯鲁特碰碰帕格的胳膊说:“就在这里谈吧。关于到前线的事,真使我吃
惊。要是霍普金斯先生知道斯大楚刚才承认的灾难性局势——”这位外交官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清了一下嗓子——
“他一定会收回他的指示。”
天快亮了,不过寒冷的街道仍然很黑,帕格只能看到斯鲁特皮帽下苍白的脸。
“我不同意你说的这一点。他是一个很坚韧的汉子,我是说霍普金斯。”
斯鲁特坚持说:“要知道,你不可能真到前线。他们刚刚允许一些记者去跑了一趟。他们不让他们接近前线,每天用鱼子酱、鹌鹑和香槟酒招待他们。尽管如此,德国空军空袭了一个村庄,差一点把他们都埋在那里了。”
“对,我们在莫斯科这里也可能被炸死,我还是要去试试看。”
“为什么,老天爷?”斯鲁特突然大声尖叫。他压低了嗓子说:“最多你只能在一个很小的地区看几小时。这是一种有勇无谋的观光,会给大使馆和俄国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维克多-亨利接着又点起一支烟。“听我说,你如果观察十个战士在炮火下的表现,只要几小时,你就可以知道很多士气的情况。霍普金斯先生喜欢称他自己为光荣的信使。这是夸大,但是我是一个不光荣的信使。我这样做也许使我感到我没白拿钱。上楼来喝一杯吧,我有很好的威士忌酒。”
“不,谢谢你。我要去写报告。然后看能不能睡一小时。”
“好吧,振作一点。我个人的印象是这位煊赫人物态度还是友好的,不过前线我还是去不成。”
“这是我所希望的。没有一个外国武官到过前线,或靠近前线的地方。早安。”
他们谈话时,天已经开始转为紫色,斯鲁特能够在寂静的街道上看清往回走的路。这下他放了心,因为在莫斯科灯光管制时,他不止一次碰到路灯杆上,或从街缘上跌下来。他还碰到过巡逻队用手枪指着他。这时,在灰色的黎明,一个巡逻队员迎面而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过去了。
回到公寓,斯鲁特在煤气炉上煮了咖啡,用打字机打了一篇关于宴会和会见斯大楚的长报告。完了以后,他拉开黑窗帘,太阳已经很高了。他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活页日记,简单地写了一些情况,最后加了几句这样的话:
不过,刚才在我匆忙打出来的正式报告中,已十分详尽地叙述了和斯大楚会面的情况,我自己还要留一个副本。
关于亨利父子的事,困惑已很容易地解决了。在过去几小时中,我找到了答案。他们父子二人都有一种善于采取实际行动的本能,行动时还能保持头脑冷静。拜伦在遭遇危险时显出了他的特点,他父亲也可能和他一样。但刚才看到他能应付更复杂微妙的局势,这需要敏捷、大胆和策略。应付象斯大楚一样的人物是很不容易的。斯大楚有一股灵气,象一块镭锭一样,有巨大的力量,看不见,但是有毒。维克多应付过来了。
想了想,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女人喜欢亨利这样的人,在保护女人方面,在养活女人方面,据说还有在使女人怀孕方面(这个需要实验证明),善于行动的人都比善于思索的人来得强有力并且可靠。
也许,人不能改变他的天性。尽管如此,人也许可以学习和培养。亨利上校建议我不要理睬上级命令,将明斯克的文件泄露给弗莱德-费楚或别的记者。这样做完全不合我的意愿;但是完全为了这个原故,我准备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