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毛不由压下些许。两种不同态度在脑海中打架,一边喊“沈浮,你在想什么,那可是谢玉衡,他怎么会和你说假话”,另一边喊“太平门人讲的才是实话吧?否则的话,他们已经把我包围起来了,想动手便能直接动手,何必多此一举呢”。
最终,这些声音又变成一句“而后呢”。
嗓音都是沙哑的。
“说来也是少主机警。”王霸虎继续道,“那日贼人刚刚潜入神弓所在之处,便让少主察觉!他们共有两个,其一不敌少主盖世武功,三招两招便被废了。少主便下令,将其收押在牢中,日后好去审问。另一人却狡猾,不但盗走神弓,还——还重伤了少主!”
“重伤?”我忍不住重复。
“是。”王霸虎恨恨道,“我等去得迟了,只见到少主与那贼人交手,又叫那贼人拉着一起跌下山崖。我们自是大惊,第一时间便要去营救少主,可是……”
脸上的犹豫开始清晰。
我眼睛眯起一点,王霸虎身形立刻一颤,拜下道:“少主赎罪!并非我等胆怯,只是那山崖的确颇高,咱们门中兄弟从旁侧绕路,稍稍费了一些时候。”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总归,到我等寻到少主待过的痕迹时,少主已经不在崖下了。”
也不光是我“不在”,谢玉衡与坠日弓同样失去踪影。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以王霸虎为代表的一众太平门人出现分歧,一部分想要去寻闭关的老掌门,请他出面主持寻回神弓之事。另一部分则主张直接离开门派找我,只要把我平安救出、将坠日弓顺利带回,前面的事情便可以说没发生过。
而此刻王霸虎既出现在这儿,又对我恭恭敬敬,足以说明他选择了后一种方案。
我眼睛闭了闭。短时间内听到太多信息,其中内容还和我从前的认识冲突如此之多,以至于我头脑“嗡嗡”做响。感情上,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谢玉衡。可理智上,又有其他心思冒头。
至少王霸虎对我的恭敬、恐惧,都不像是假的。从接收到我目光时的诸多细微表情去看,他是真的很怕我不满他的安排举动,于是对他出手。
“你们一路追寻,”我叹息似的说,“而后终于找到了我,是这样吗?”
王霸虎脸上出现些许激动,“是,正是如此!少主——”
我嘴巴张了张,想说一句“我的确不记得从前的事”,又到底受谢玉衡影响太多,对太平门人怀有警惕。
正踟蹰时,远方忽然传来一声炸响。
我与几个太平门人一起愣住,本能望向炸响传来方向。耀耀天光之下,似有火光在空中闪烁。
“烟花”两个字刚从我脑海中冒出来,王霸虎已经叫道:“是龙哥的信号!怕是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少主,咱们?!”
他满脸焦灼地看我。哪怕再没更多话,我也意识到,这是想让我过去救人。
我眼皮跳了跳,却又想到了谢玉衡临走时的话。除了“说服师门上下”,他的另一个重点便是“引走太平门恶人”。不单如此,他把身上所有银钱、所有药物、所有我能用到的东西都给了我。这难道不是真心实意地关怀?难道要说他是装模作样,并非真的想要我从乱局中逃离,而是仅仅想要麻痹我?
就连那句“我也很喜欢你”,同样是假话吗?
我不愿相信,心头天平再度止不住地倾斜。团团疑问化作迷雾,将我牢牢笼在其中。其中又有一点是清晰的,正是我从睁眼见到谢玉衡之日起便存在的好感。
然而,然而。
“少主。”王霸虎的语气当中带上哀求,“龙哥历来对您忠心耿耿,此番出来寻您,便是他一力主张。足足一个月工夫,他不舍昼夜地赶路,便是为了您能平安啊!”
我浑身一震。
有模糊画面闪入脑海,正是此前还在镇子上时我曾做过的一个梦。先是在一片房屋中行走,再往后,我推开一扇门,见到屋内一把金光灿灿、明亮若朝阳的弓。“坠日”两个字出现在我脑海当中,吸引我全部注意力。不过随着我靠近它,它开始暗淡,显露出旁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