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说着,就低下了头,扭头进到屋里。楚容必须把头垂地极低,不然就会让徐乾看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羞红。
这个在楚容面前自称为徐峰的男人,原名徐乾,是驭灵师徐家的第三百二十一代传人。到徐乾这一代,灵师已经不比从前。别说能够将天地灵力化为己用去绘符布阵,很多传人甚至连一双能看破鬼神的眼睛都没有长出来。有的灵师世家因此凋零败落,有的灵师世家因此走上邪路。
当夜幕落下,那对每晚都会出现的男女又撕扯着来到楚容面前,男人先殴打女人,然后害怕被抛弃的疯癫女人杀了男人。女人剜下男人的眼睛,切下男人的手,挖出男人的心,抱起了男人的头颅,不断亲吻……
他们就这么每天晚上都重复着死前最后的纠缠厮杀,最后以女人的自杀结束。
“楚容,你今天的话还没说完……”徐乾走进屋里,他完全没有看到楚容屋内那对还因前世爱恨而纠缠的鬼魂。
他只是因着感觉到鬼气而微微皱眉,尽管他已经是徐家最受重视的后辈。但依他的天分,也只能感觉到些微鬼气,完全看不到就在他身边的鬼魂。
徐乾并没有在意感觉到的鬼气,楚容天生灵体,喜招怨鬼凶灵,她的身边有鬼气一点都不意外。徐乾知道楚容甚至可以看到鬼,因为她有时候会盯着某个无人的角落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有时候会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看某个方向。楚容这种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晦气的体质,却是很多灵师可望而不可求的。
徐乾眼眸中闪过一抹嫉恨,如果是他拥有这种灵体,他一定能成为灵师界的魁首。为什么要让楚容这种乡下傻丫头能有这样的灵体?这实在太过浪费了。
但徐乾紧皱的眉头转瞬又舒展开,楚容这天生灵体虽然无法归他所有,但好在她很快就会成为可以供他驱使的厉鬼,也算物尽其用了。
徐乾温柔而又真诚地说道,“你不好意思说出余下的话,那就我来说吧。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是因为你只是你。我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坚强。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
楚容抬头看向徐乾,他长了一副好相貌,比来村里支教的那些城里人都长得好。他这一会儿有特意换了一件白衬衫,干净俊秀。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故意哄骗孤女,将她虐杀后,还拘着她的魂魄不断折磨,直至逼着她生出怨恨,将她化为厉鬼呢?
楚容天生一双看破鬼神阴阳眼,却没有勘破人心中的魑魅魍魉。
曾经的她,真以为被她救下的年轻男人喜欢她,会带她离开这个小山村,把她带回家。徐乾在他的描述下,就是一场虚幻的梦。那里干净整洁,床是软的,墙是白的,水不用挑,每天都要肉吃,想要洗澡也有专用的房间。只需要拧一下开关,就会有温热的洗澡水,她每天都能洗澡。
那是神仙才能过上的日子吧。
曾经的楚容被徐乾哄得有些飘飘然,她每天都像走在云彩上。她那么年轻,她知道呲着黄牙围堵着她,企图欺负她的村长儿子是坏人,她还不知道恶魔也会披上好看的皮囊。她以为自己看到的恶鬼,只是因为死后才变得丑恶,却不知道有的人还活着,已经和恶鬼无异。
在徐乾说完话后,楚容就被他揽在了怀里。楚容听到了徐乾低声说:“楚容,嫁给我好么?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个家。”
楚容她把头靠在徐乾胸口上,轻轻点了点头。
徐乾的心快跳了几下,他这样的兴奋,楚容终于喜欢上他了,他很快就会有一只供他驱使的厉鬼了。
楚容也异常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她很快就能杀了徐乾了。她上一世被小和尚度化时,曾经答应过那个小和尚。她不能滥杀无辜,除非为了保护她自己或者其他无辜人的生命。
天上清亮的月亮被乌云遮掩,地上红衣女鬼还在一边哼唱一边等着她一直没有归来的情郎,一个老妪拄着拐杖正挨家挨户寻找着将她抛弃的亲生儿子。几个贪玩的小鬼正跟在夜行人的身后,鬼鬼祟祟地试图绊上夜行人一跤,他们生前也经常这么戏耍别人。这些却执念未消的残魂,不知道岁月已逝,山河已改。
楚容做鬼的时间,要比做人的时间还久。曾经让她惊惧的鬼影,让她恐惧的窃窃鬼语,反倒比活生生的人更让她安心。楚容在女鬼的哼唱声中,睡得格外香甜。但当太阳升起,前一刻还睡得香甜的楚容就瞬间睁开眼睛,她本想立即躲起来。但楚容又随即顿住,她突然笑了起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欢喜地走出门。她展开双手,笑着让阳光落在她怀中。
她差点忘了,她已经不再是畏光的厉鬼。她不再会被阳光灼伤,她可以晒着太阳,她可以尝到味道,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影子。
真好啊。
“容容,什么事这么高兴?”徐乾笑着走向楚容。
楚容笑着看向徐乾:“活着可真好呀。”
徐乾听了楚容的话,只当楚容是因他昨夜的表白而高兴。是把他的喜欢,当做了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