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势待发的吻卡在陈顺喉咙,上不上下不下。
一群人围拢上来,郑铁强发现几步外站的水根和华红霞,又举臂打招呼。
牧马队男知青一到,昨天陈顺大清早开车摸排的事就此暴露。谁让他一五一十,摸排哪到哪的道路情况,用车记录写得这样正直,还自掏腰包填了油。
指导员做事一直纪律严明。
指导员脸咋这么红?
陈顺眉头轻皱,点名让话多的男知青高考结束后干点体力活,出夜牧,配马料,外加给马修蹄子。男知青们都记陈顺调配时间让他们复习的好,个个都说没问题,指导员说啥他们干啥。
陈顺高挺身子站在风口,笑容明朗,一只手习惯地打开呢大衣前襟,为杜蘅挡风。话对别人在说,身体向着她,肢体说着另一种语言。
杜蘅握紧墨水,上头满是他的温度。
触感朴实,细腻。
她把他的温度裹进心里,坐上考场那一刻,反而很平静。
天太冷,边上的考生正猛烈搓手,裹结冰的墨水,不是人人都离炉子近。
全场没有人声,静待开考铃响。
监考老师抱着密封卷子进入教室,寂静中才传出纸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几个大字印在试卷上。
八千里路云和月,数十载尘与土。时代的巨响,在此时,仅是一张张试卷落定桌面的细微声息。
在落笔前,杜蘅突然想到父亲遗书上的话
——活一辈子,不过活个生逢其时。活到了,便挺是幸运儿的样子。
最后一场考试,她交卷走出考场,脚步逐渐加快,迫切想见的人立在风雪中,轮廓明晰,最标准的军姿,把雪花衬得渺小。
这回她没有跑,是他快步朝她走来。
一走动,雪从肩上簌簌往下落。
边走边解开前襟,脚步停住的同时,把她藏进怀抱。陈顺胸膛间的气味很沉郁,很好闻,依旧温热,坚实,依旧可以做所有流亡者的避难所。
在他怀抱,思绪是宁静的,不爱吵闹。
杜蘅只记得,当天等到红霞出考场,四人一起在县城吃了顿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