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没有回来,”他问,“要是我今天没有见到你,你就要直接搬走吗?”
夏棠仰头:“我只是——”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陆霄已经握住她的手腕。
他把那只箱子踢到墙边,将人拽进门内,压在墙壁上,眼瞳里铅黑的云团聚集,仿佛暴风雨降临前的海面。
随时会大雨倾盆……似的。
夏棠屏着呼吸仰头望着他,心跳声鼓噪,汗毛竖起,只有睫毛随身体轻轻地发着颤,透露出一点下意识的慌张。
睫毛像结了一层汗水似的发沉,她靠着墙,眨下眼,想把那层不存在的水珠眨掉。他们的脸贴得很近,鼻尖靠着鼻尖,是只要一抬头就能贴上嘴唇的距离。
面前这个人一直都是个脾气糟糕、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生气的时候是真的可以踩断人骨头的暴戾,只是因为相处太久,时常让人忘了这件事。
夏棠的手腕被用力攥住,投来的视线就跟握在腕骨上的力道一样重。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光线越过他悬直的鼻梁,一寸一寸涂抹过脸颊,却没有在眼睛里停留。他的眼睛里满是刺,但刺到的只有他自己。
手腕上的力度慢慢地松开来,陆霄抿唇盯着她,声音出乎意料的低:
“为什么你可以说的那么简单。”他问,“我又算什么?”
他的眼廓线条凹下去,声音就像正踩着谁的骨头说出来的,像是别人的骨头,也像是他自己的骨头。
夏棠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捏住,密不透风地握着,怎么呼吸都穿不透。
周围安静,她说不出话,不小心撞到书桌,东西接二连三地掉下去,她的课本,练习册,还有楚清让送她的香水。
随着清脆的噼啪声,玻璃瓶在地板上摔成数块,就像引爆了一颗芳香炸弹,本来应该清淡纤巧的香气弥漫得过分浓烈。
那是她身上的香气,也是楚清让身上的香气。
半透明的液体在地板上缓慢流淌,陆霄侧头看了一眼地板上摔碎的香水瓶,垂着眼,心里想“哦”。
他知道的。
就像马戏团里的新手杂技演员想讨女孩欢心,可女孩其实并没看见他,即使偶尔发笑,也从来不是因为演员蹩脚的表演。
那女孩从来一无所知。
他后退几步,远离她,香水流到他的脚底,碎玻璃片被咔嚓踩成粉末。
这时候他的眼里没有了那些暴戾残忍的部分,眼瞳里的云团坍塌,没有电闪雷鸣和暴风雨,剩下来的只是那一点最后自卫式的倨傲,仿佛真正是一只失去住所的流浪犬。
最后也什么都没说,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只有夏棠独自在又变得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忽然想起什么,赶快从碎玻璃片里抢救出自己的练习册,手指被碎片划破,冒出殷红的血珠。
香水沾湿了课本的一角,她一边含住手指,一边把书拎起来抖了抖。
力气突然间好像都从指尖被抽空,她抱着书背靠墙壁慢慢地蹲下来,弯着腰把额头抵在膝盖上,心里告诉自己说,总会好的。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